涂山璟满眼哀伤地望着小夭说不出话来。
小夭泪眼婆娑地等待着他的回答，然而他哀伤的眼神仿佛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小夭的眼泪滚滚下落，她却嘴角上扬，伸手抹着眼泪，“我知道，他就在这儿对不对？他就在这儿，对不对？”
“涂山璟！”
“涂山璟！”
“涂山璟！你给我出来！”
小夭四转着呼喊着涂山璟的名字，“我知道你在这儿，你一直都在这儿，对不对？”
“叶十七！”
“叶十七！！”
“叶十七！！！”
“你出来！你出来！！你出来！！！”
除了涂山璟无声滚落的泪滴，周遭没有一丝回应。
连一丝风都没有……
小夭上前摇着涂山璟:“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涂山璟哽咽着说:“他走了……”
小夭手上的木槿簪坠地，她木然地站在原地，“不可能，他不可能，他不可能没有道别就走了……”
涂山璟弯腰捡起木槿簪替她插在发髻上，“他一直陪着你，一直在你身边，你感受到的一切都是真的，风是他，花瓣儿也是他，陪你打坐的是他，拥你入睡的也是他……”
小夭欣喜地抓着涂山璟的胳膊，“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涂山璟点了点头。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陪在我身边的？”
“从我上玉山后，他就再也没走过……”
“你上玉山？”
“那会儿，你……”
小夭欣喜地摸着眼泪，“我要亲你，我要抱你的时候，他是不是着急了，然后神识又附在你身上了？”
涂山璟点了点头。
原来那时她的感觉都是对的，都是对的！感觉他陌生的时候是现在的璟，感觉熟悉的时候是她的璟。
小夭双手揩去脸上的泪，然后笑着转身对着空荡荡的桃林说:“璟、涂山璟、你个哭包、你个醋王，你快出来！你快出来！”
周遭依旧没有一丝回应，小夭笑着，她知道他一定是羞涩地躲了起来，他又要跟自己较劲了。
“涂山璟！！！”
“叶十七！！！”
小夭双手圈在嘴边做了和喇叭状，“涂山璟！你再不出来，我就去亲别人了！”
除了回音，没有一丝回应。
涂山璟默默地站在小夭身后，不知道该如何告知她真相。
“风呢？”小夭疑惑地扇动着双手，“璟，你不是化作风了吗？风呢？风呢？”然而，除了她扇动双手带来的微弱风息，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没有一丝流动。
小夭跑到桃树下，用力地摇晃着树干，花瓣如雨般纷纷扬扬地落下。她在花瓣雨中旋转着，笑着问道：“璟，是你吗？是你吗？”她伸出手，接住了满满一捧的花瓣。然而，当她凝视着手中的花瓣时，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璟，哪一瓣儿是你？哪一瓣儿是你？”
小夭捡拾起一片花瓣儿，轻吮上去，然后蹙眉扔掉:“不对……”
“不对……”
“不对……”
“不对……”
随着她扔掉的花瓣儿越来越多，她眼里聚集的泪水也越来越多，直至剩下最后一片花瓣儿。
小夭眼里凝聚着泪水，倔强地笑着说:“璟，这是你，对不对？刚才那些花瓣儿好苦，如果这是你，你一定很甜对不对……”
小夭颤巍巍地将那片粉红的花瓣儿送到嘴里，轻轻地吮吸起来，娇娇嫩嫩的花瓣儿渗出一丝丝苦涩。
如线的泪珠从她眼里不受控制地滚落……
她喃喃低语:“我知道是你，就算是苦的，也是你，因为你心里苦，你想我，却碰不到我，所以，你才这么苦对不对……”
“小夭……”涂山璟站在她的身后，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他走了……”
小夭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一阵又一阵。
身后的涂山璟心疼不已，他低声说:“小夭，我是涂山璟……我就是他……”
小夭的身子猛烈地颤抖，她忽然回过头，流着泪笑着对涂山璟说:“你不知道我夫君这个人，很爱吃醋的，别说是别人，就连他自己的醋也吃，只要他一吃醋，他肯定出现。对不起，我要借你的嘴巴用一用！”
说着小夭一把抱住涂山璟的脖子，垫脚凑上去吻他。
涂山璟紧闭着嘴唇，任小夭如何亲吻舔舐都无法撬开他的皓齿。
小夭松开他，眉眼里都是哀求，“求求你，你配合我一下，他见我亲你，一定会吃醋，他一吃醋就会出现的，他一定会出现的！”
涂山璟的心都要碎了，揽着她的双肩:“小夭，他走了……就在刚才我们亲吻的时候。”
小夭望着眼前这个涂山璟，一时间大脑空白，“你是说我亲你的时候，把他气走了？”
涂山璟摇摇头，“不是刚才，是刚才的之前……”
小夭想起，他们一起看到璟的画，叶十七强吻玟小六，然后璟就低头吻了自己。
然后，她突然心慌，突然像没有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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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璟被自己气走了！
小夭慌乱地拉着涂山璟的手，“你、你快告诉他，我不知道你不是他，我不知道你不是他，所以才会同意你吻我。刚才我是为了故意激他，才亲你。以后、以后我不会了！我不会了！你快告诉他，叫他不要生我的气，我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小夭！！！”涂山璟声音提高了几分，试图唤醒几乎快要失去理智的她，“他没有生过你的气，从来没有！他只担心你快不快乐，只担心你过得好不好，你现在这样，他会很心痛。”
眼泪像是洪水一样要决堤，小夭大张着嘴，不断地抽动着脸上的肌肉，试图阻止即将冲破桎梏的泪水，她捂着嘴，不让眼前的涂山璟看到她的狼狈。
“不！不！他就是生气了！你不知道，他是个醋王，我跟相柳说话他吃醋，我说相柳笑起来看他吃醋……总之他可爱吃醋了，虽然他从来不说，但我就是知道。你看我们一起看的前世他也是这样……刚才你亲了我，他一定气急了，所以走了……你、你、你离我远一点，离我远一点！他知道我心里有他，知道我心里只有他，他就一定会回来的！”
小夭满脸都是笑，但是整个人却失魂落魄，涂山璟不忍她再欺骗自己，扳着她的肩膀道:“小夭，他走了。我上山前，父王就告诉我，神识在受前世牵引，他会离开。前世的他还活着，所以，神识不受他自己控制，只要前世的他要醒来，他就会离开。而刚才，他已经走了！”
小夭拼命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他就算要走，也会跟我道别的，他不会就这样走的……”
“小夭，他是我神识的一部分，我看不见他，听不见他，但是我能感受到他。他跟你告别了，也跟我告别了……”
“为什么我不知道？”
“刚才，落在你脸颊上的花瓣就是他在吻你……”
刚才，涂山璟吻她，她毫无波动。一缕风吹来，一片花瓣儿落在她的脸颊，她才感到心一阵一阵欢快地跳动，原来，是他！真的是他！！
小夭的泪簌簌下落，“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小夭，他让我，永远也不要告诉你，他要我替他好好爱你……”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他！”
“小夭！我就是他！”
“你不是！你不是！”
“小夭，我就是他……”
……
把小夭送上玉山后，涂山璟的神识便从身体里抽离了。现世的他面对皓翎王的言语，满眼震惊，不敢相信他竟然成婚了，还是跟西炎王姬，皓翎王的女儿西炎玖瑶。
从皓翎王的嘴里他零零碎碎地知道了他和小夭的过往。
随后，去到辰荣军营，相柳也给他讲了一些过去。
西炎玖瑶是他的妻，他不得不按照皓翎王的要求前来玉山探望。
然而，一上玉山，小夭热情地扑上来对他又亲又搂时，涂山璟退缩了。
神识涂山璟无奈之下，只好在每次需要和小夭亲吻、需要对她安慰的时候附在他身上。
涂山璟下山，按照指示，又去了清水镇、百黎、古滇，找了所有这些年接触过的所有人了解所有的往事，渐渐地更深地了解了两人的纠葛，慢慢对小夭生了情。
而神识涂山璟则陪伴在小夭的身边，看着她打着打着坐就开始打盹儿，他上前在她额前轻轻地敲了一下，虽然她感觉不到，但是璟依然嗔怪地嘟囔了她一句:“小懒虫！”
小夭修炼累了，盯着远方，幽幽地说:“璟，我好想你，你想我了吗？”
涂山璟从她身边飞过，带着空气也跟着流动，像是给她温柔的拥抱。他笑着对她说:“傻丫头，我天天看着你，依然想你呢……”
走在桃林里，小夭盯着满眼的桃花说:“璟，你酿的桃花酒真好喝！”随即，她又嘟起了嘴，“我可不想喝青梅酒，青梅酒是你和我前世的酒，我就要喝桃花酒，回头你给我做桃花酒，只准做桃花酒！”
璟见飘落的桃花瓣，便用意念操控着它落到她的脸颊，宠溺地说:“好，做桃花酒，不做青梅酒了！”
夜里小夭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心情烦躁地说:“从前没有成婚，孤家寡人就算了！如今成婚了，还要一个人睡觉！吃过了肉哪里还咽得下菜！”
涂山璟噗嗤一笑，被生气的小夭可爱到了，他上前拥着她，“夫君这就来陪你了，你就再也不是孤家寡人了！”
可是，她听不到，看不到，感受不到……
每次涂山璟上玉山来，他很想附在他的身上再和小夭好好团聚，可是他一旦附身上去，涂山璟虚弱得连路都走不了。
父王说，他前世的身躯在召唤着他的神识，他的神识不稳，或许前世的他就快要醒了。
他好难过……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真的死了，留在这里陪着她。
可是，前世的她，又该多么痛苦？
然而，无论如何，他没得选择，他唯一的选择是让小夭永远不知道这一切，让这一世的涂山璟好好地爱小夭，让她一世快乐无忧，有力自保，有人可依，有地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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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涂山璟亲吻了她，明明应该高兴，涂山璟真的开始接受小夭了。可是他却心猛然一痛，虽然都是自己，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那么难过……
忽然他听见男女交谈的声音，就是他梦里一直梦见的声音，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能听得出来他们的语气里有欣喜。向来黑暗的梦里忽然闪出一道白光，难道他要走了？
他害怕极了，望着眼前正在和涂山璟缠绵的小夭，他化作了一道风最后拥抱了他，将花瓣吹拂到她脸颊轻轻地吻着她:小夭，我爱你……
涂山璟，请你一定要好好爱她……
……
一道白光闪过，涂山璟疲惫地睁开双眼，看着眼前脸上长着鳞片的鲛人，一男一女，满眼欣喜地望着自己。
我怎么了？
涂山璟缓缓坐起身来，忽然感觉周深血液倒灌，他晃了晃身子，男鲛人赶紧扶住他又说了一长串他听不懂的话。
涂山璟猛然想了起来，自己被大哥涂山篌踢到了水里，然后他感觉自己要死了，神识和身体脱离，随后他看到了小夭找自己，对月行礼嫁给了自己，然后他回到青丘用幻辰术回到了过去。
然后呢？
我现在是回到了过去吗？
周围是海浪的声音，我何时住在了岛上？
涂山璟看了看身上的伤痕，依旧历历在目，自己究竟在哪里？
我是没有死，被救活了吗？
涂山璟突然觉得心口好痛，仿佛被抽走了什么，痛得无法呼吸。
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快乐又很悲伤的梦，这个梦让他心好痛，可是，他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他好爱小夭，好爱，好爱，爱得心好痛好痛……
鲛人担忧地询问着他什么，他也试图和鲛人沟通，可是，谁也听不懂谁的话。
小夭？小夭？小夭现在在哪里？
……
小夭跪在地上，浑身瘫软无力，涂山璟搂着虚脱过去的小夭，泣不成声的说:“小夭，我是涂山璟，以后我会好好爱你……”
小夭靠在他怀里无力地说:“你是涂山璟，可你会是叶十七吗？我和他之间不只是涂山璟和小夭，还有叶十七和玟小六……”
涂山璟下巴抵住她的头，“小夭，我陪你去清水镇，你做玟小六，我做叶十七……”
小夭虚弱地笑了笑，摇着头，“不一样，不一样……你放开我吧，他不喜欢我靠在别的男人身上……”
涂山璟更紧地搂着她:“我就是他！”
小夭的笑声突然响起，起初微弱而冷淡，但渐渐地，她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无忌惮。那种笑声仿佛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让涂山璟感到一阵阵地心悸，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
他一遍一遍地呼唤着她，“小夭，小夭，你别吓我，你别吓我！”
小夭充耳不闻，泪水似乎也已经流尽，她的眼神空洞而深邃，默默地望着遥远的远方。她缓缓伸出手，轻轻地取下头上的木槿簪，垂眸凝视着它，声音低沉：“璟曾经说过，无论任何时候，只要我用它呼唤他，他都会立刻出现。”
说完，小夭毅然决然地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殷红的鲜血缓缓滴落在木槿簪上。她默默地凝视着簪子，一滴又一滴的鲜血落在上面，仿佛承载着她深深的思念和无尽的期待。直到整支簪子都被鲜血浸透，小夭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涂山璟看着她滴落她的鲜血却不能阻止，只能任由她做着最后的尝试。
小夭凝视着簪子，双手颤抖着，她笑着轻声地呼唤:“璟，我想你，你快回来！”
“璟，我想你！你快回来！”
“涂山璟！你快回来！！！”
……
鲛人欣喜地给涂山璟端来一碗汤药，他接过汤药正准备喝药，忽然，心脏猛然收缩，眼前一黑，汤药落地，涂山璟直直向后倒去。
鲛人看着好不容易醒来的人，突然之间又晕厥了过去，不免慌得手足无措！
“快去找相柳大人！”女鲛人对男鲛人说，男鲛人点了点头，便越入了大海。
……
小夭紧紧地握着那支浸满鲜血的木槿簪，轻轻贴在自己的胸口，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璟，你不是说过吗，只要我用它呼唤你，无论你在哪里，都会出现吗？”
她绝望地抬起头，朝天际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涂山璟！涂山璟！！涂山璟！！！”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天际回荡，充满了无尽的哀伤，透着永不会被回应的绝望。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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