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原本是想稍稍了解一下寂然来到洛阳的近况后,便直接入寺求见,跟他聊聊天什么的,现在她却忽然不想这么去见他了。
在背后支持寂然的是什么人?对方这么做有什么目的?能从中获取什么?王意之现在在什么地方?他是否知道寂然现在的情形?是否赞同?
寂然在白马寺中担任重要职位,是否与她有关联?
楚玉越是深思,眉头便锁得越深。
她倒不是自恋,非得把每件事都跟自己牵扯上关系,倘若寂然这一桩与她毫无干系牵连,那是再好不过,可是倘若有关联呢?
寂然应该是在被花错刺杀不久后便逃离南宋进入北魏,以期能避开容止的追杀,可是他在洛阳安顿下来的时间比她还要迟。
楚玉不安地望向桓远,在后者眼中也看到了相同的疑虑。
现在楚玉的心情却是两难的矛盾,倘若就此放下不理会,或许会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在不知不觉间降临到她的头上,可是倘若这件事本来与她没关系的,却因为她错误的判断,将他们几人全都牵连进去,又是得不偿失。
仿佛看出了楚玉的心思,桓远低声道:“你勿须如此忧愁,倘若你想,我们便试探寂然一番又何妨?纵然是误算,了不起便是一走了之。”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绕寺院建筑走,沿着高耸的围墙,两人慢慢地绕到了寺院后方。
寺院后也有一道门,朱漆木门紧闭着,与前面的山门不同,这应该是供寺僧处理事务进出,以及运送货物的地方。
两人还未走近,便见两扇朱门左右打开,楚玉心中对白马寺已是有些芥蒂,见后门一开,不及多想,连忙拉着桓远退到隐蔽的角落处。
桓远被拉着一时不及反抗,被楚玉一把推到墙边,紧接着楚玉的身体也靠了过来,他心中窘迫,却又不能推开楚玉,只有尽可能地让身体贴着墙,让两人之间留下两寸左右的距离。
距离是如此的亲近和暧昧,桓远忍不住屏住呼吸。
等退到了角落的阴影中,楚玉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必要回避,但是这时候走出去仿佛有些不好,她便索性站在原地,又抬眼朝门开的地方望去。
一望之下,楚玉不由发怔,最先从寺庙中出来的,是一辆贵重的马车。
马车没有繁复精美的装饰,外表试样简单到朴素,但是在公主府混过一段时间,楚玉对奢侈品的鉴赏能力大大提高,不需要任何提点,她便一眼看出那马车的制作材料是一种坚硬昂贵的木料,能抵御一定程度的刀枪袭击,倘若换算成金钱,足够买下好几个她现在居住的楚园。
马车的两侧与前方,是一队神情肃然身体健壮的护卫,他们紧靠在马车边,尽忠职守地执行保护的任务,所有人步伐整齐,目光坚毅直视前方。
但是这都不是让楚玉惊讶的,真正让她讶异的,却是马车行驶出寺院后门后,紧跟在护卫队之后出现在门口的,一个身穿玄色僧衣的和尚。
这和尚正是楚玉方才还在想的寂然。
看这个情形,却是寂然送马车中的人出寺,也不知车中所坐的是何人,竟然劳动寂然亲自相送。
寂然停在寺院门口后,马车也随即停了下来,几乎在同一秒内,保护马车的侍卫们,也跟随着停下脚步,动作整齐划一,显是训练有素。这群护卫的整体质量,恐怕比楚玉在建康所见的正规军人还要高出一些。
坚固的马车,得力的护卫,能有这样的配置,不仅需要有钱,恐怕还需要有权。
但是……
楚玉忍不住扬了扬眉毛。
这种以整齐化作威势的架势,她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寂然双手合十,对着马车默默不语,马车中的人也一样不说话,这让存心想通过听声音猜测车内人身份的楚玉扼腕不已,就这样默默相对了一阵子,马车继续开走,而寂然依旧站在原地。
他的神情带着几分萧索的落寞,双目望着前方,好像出了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楚玉见寂然不走,心中暗暗着急,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暴露行迹,然而她越是不想怎样,运气却偏偏与她作对:后颈处忽然吹来一股温暖的气流,不及细想地她惊叫出声,跳开来回头看去。
在她身后,桓远正弯腰抚胸大喘气,好不容易呼吸平复少许,桓远歉然地望向楚玉,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解释方才的举动:他方才一时失神,屏息太久,最后是实在屏不住了,才吐出那么口气,却不料惊着了楚玉。
楚玉苦笑一下,想起还站在寺院后门边上没走的寂然,无奈地回过头,却意外地发现寂然的神情比她还要窘迫,白皙的脸上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看寂然慌乱无措的样子,楚玉忽然间不尴尬了,她笑笑走上前去,道:“寂然大师别来无恙。”打招呼的方式与昨日寂然的一般无二。
她本有所怀疑,可是看到寂然现在这个样子,却心知自己委实是猜错了:寂然在白马寺中,就算是有什么图谋,只怕也不是冲着她来的,因为他此刻的神情是纯然的羞耻,却没有半点儿愧疚甚至心虚。
如此一想,楚玉心中轻松了不少,走到寂然身边,欣赏了一下他还没褪色的通红耳朵,她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抱歉,我与桓远来此游玩,方才见你在送客,不便打扰,对了不知车中坐的是什么人?”
疑心去除大半,剩下的便是好奇了。
既然被发现了,便索性开诚布公地询问吧,也免得她心中诸多猜疑,一个不小心伤害了什么人。
寂然面上浮现为难之色,他低声道:“那位的身份,我实在不便告知,还请施主见谅。”
楚玉微微一笑,也不勉强,只道:“你有为难之处,那么不说也罢。”她又与寂然随口寒暄几句,从他口中得知,王意之自从探知她从建康逃脱后,便抛开俗务在北魏各地游走,说不定什么时候才来洛阳。
白马寺一行虽然不能算圆满,但是也算是收获了一些,楚玉朝寂然告辞,与桓远一同离开。
两人慢慢走着,一直走出了白马寺周围地界,才停下脚步,楚玉笑着转头问:“你怎么看?”
桓远亦是微笑道:“我观他颜色,似是真的有难言苦衷,并且于我们无害,是否就此放手,还是看你抉择。”
倘若楚玉想知道其中原委,那么即便寂然会为难,他也会毫不放松的探究下去。
反正与自身没有关系,楚玉也懒得多花心思精力,她笑笑正想说算了,却见前方街道口,方才所见的那辆马车缓缓驶过。多情的春风吹起柔软的车帘,明媚的春光挥洒入内,只不过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却让她瞧见了端坐在车中的人。
看到那人的模样,楚玉全身僵硬,如遭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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