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而原本坐在车厢入口边上任老板也不知所踪,车外喧嚣声听来有些不善,像是有人在斗殴叫喊,楚玉心中一惊,迅速清醒过来,她拉一下容止,随后掀开车帘一条缝,悄悄看向车外。
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人回答她,但是眼前的景象回答了她。
外面,两方人正在厮杀,商队这边的是一群保镖和苦力,而另一边则是挥舞着钉锤大刀的马贼,粗看去约莫有四五十人。
商队的保镖和苦力毕竟不是专业打架的,很快就被人多势众的马贼杀了个干净,马贼将商队包围起来,分出来四五人挨辆车子搜索,以及检查地上躺着的人,发现还有一口气的便补上一下,保证死得透彻。
看着倒了一地的尸体,楚玉有些害怕,情不自禁的朝车内缩了缩,背部碰到了什么,扭头一看是容止。
见容止神情平静,楚玉也跟着放松了少许,她低声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容止摇摇头,以同样轻微的声音回答:“没有法子,马贼人太多,我对付不了。”
杀人,也是需要看天时地利人和的。
顿了一顿他又接着微笑道:“公主不必忧心,他们不过求财,不会伤害我们。”
两个马贼逐辆车检查,最后查到了楚玉容止所在的车上,掀开帘子瞧见二人,当即眼前一亮,用刀尖招呼着:“你们俩,下来!”
容止拍拍楚玉示意她安心,随即趋身上前,俐落的跳下车,站定之后他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贵首领是哪位,我想和他商量一件事。”
他话音未落,其中一个较为强壮高大马贼便猛地扇了他一巴掌,这一掌力量很大,竟然将容止给给掀翻摔在地上,倒在一株小树旁,周围的马贼看了,都发出一阵大笑声。
楚玉忍不住叫出声来,冲出车子来到容止身边,手忙脚乱的扶起他:“你怎么样?”
容止低低的呻吟一声,转过脸来,只见他秀丽的脸容上满是痛楚之色,眼眸紧闭,脸颊上印着半个鲜红的掌印,看到容止这个模样,马贼们又发出哄笑。
楚玉只觉得一股愤怒涌上脑海,但还未等她有所动作,便觉察手被容止紧紧的反握住,他握得很用力,用力得甚至让楚玉吃痛,刹那间,她也跟着冷静下来。
不对,容止这个模样……是装的。
他是故意挨打。
看起来虽然并不像是有意挑战,但是容止先神态轻松地下车,又越过马贼要找他们的首领,这种行为让被他询问的马贼有一种遭到轻视的错觉,脾气暴躁的人便动起手来。
换而言之,这一巴掌,其实是容止自己找来的。
还没等马贼笑完,容止嘴角便涌出一缕鲜红的液体,竟是吐出血来,而他藏在衣袖下的手,依旧紧紧的抓着楚玉。
“啪!”
又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楚玉闻声看去,却是刚才那打容止的马贼被一个更高大的男人给打了,脸歪到了一边去,那男人脸上留着络腮胡子,一边大一边粗声大骂:“娘的!别打坏了这小子!他们都是宝贝!”
揍完了自己的同伴,那男人走过来两步,铁塔般的身躯站在容止跟前,声音洪亮好像雷声滚过:“小子,你找我做什么?”
容止抬起手,示意楚玉将他扶起来,可是手才抬起来一半,又吐出来一大口鲜血,殷红的液体洒在雪白的衣衫上,留下一串艳丽的痕迹,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的喘一口气,抬眼望向马贼首领,虚弱地道:“我,我们是江陵于家的人,假如首领愿意让我们回家去,我可以让家人送来大量赎金。”
首领咧嘴一笑:“江陵于家?原本就是想拿你们去换钱,你自个说出身份正好,但要钱送来了,我们才会放人。”
说罢他挥了挥手,令喽罗们把抓到的其他人全绑起来:“都给老子小心点!别打坏了,这些人都是要拿去换钱的!”
楚玉粗略一看,只见与他们一起被俘的,还有任老板,商队里的管事账房,以及与商队同行的几个零散小商人,马贼们大概是打着用肉票换赎金的念头,难怪刚才容止说马贼不会伤害他们。
楚玉和容止所得到的待遇最优厚,别的俘虏是绑成一串在地面上赶路,他们不但没有遭到绑缚,还被获准两人单独乘坐一辆马车,就是楚玉容止原来乘坐的那辆,虽然马车周围绕着不少马贼看守着他们,然而毕竟没有再遭到实质的身体伤害。
可是楚玉的心情并不好,因为容止正脸容惨白,双目紧闭的躺着,她跪坐在他身旁,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生怕他就这样消失了。
再次上车后,容止一下子便没了气力,握着她的手也几乎松开来。
过了好一会儿,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楚玉低声唤道:“你怎么样?”
容止没睁开眼睛,只微微的摇了摇头,手指在楚玉掌心写字:“不妨事,休息片刻便好。”
楚玉抿了抿嘴唇,也学他的样子以手交谈:“你干什么故意挨那一巴掌?”现在容止脸上的掌印已经有些发肿,看起来很是凄惨。
看着那掌印,她心里很不好受。
容止依旧闭着眼,嘴角却微微翘起,指尖继续写道:“是为了抢先提醒他们,我们是贵重的货物,不能轻易伤害,若是没有那一下,又哪里来的现在这么舒适?”
楚玉咬了咬嘴唇,在他洁白的掌上慢慢的划:“可也不必如此糟蹋自己……”
容止手腕一绕,指尖好像蝴蝶一般掠过楚玉的手背,来到她掌心:“还有别的用处,我方才倒地之际,在树根下留下了暗记,倘若花错能找来,便能凭暗记得知我的境况。”
听他如此说,楚玉虽仍有些疙瘩,也不好再说什么,但她很快便想起另外一件事:“你刚才假冒别人的名字,假如马贼真的去了江陵,发现没有姓于的大家族,又或者于家没有我们两人,又该如何是好?”
但是容止这个时候却没有回答她,就连抓着楚玉的手,也彻底的放了开来,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了过去。
马蹄声声,车轮滚滚,楚玉忧虑的望一眼车外,原本只想搭顺风马车去最近的城市,可是却不料倒霉的遇到了山贼,以至于前方的路途越来越遥远和莫测。
万幸的是,他们都还活着。
握住容止的手,尽管依旧看不到前路,但楚玉忽然间有一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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