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陛下。”
直到身边传来这个声音的时候,云清才发现,谢让已经来了。
当天子是一点都松懈不得的,在这种场合穿的礼服比之朝服也够繁琐了,但贵气逼人,衬着少年冰冷严肃的神情,半点不违和。
夏侯江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退回去,连忙朝他行礼。
云清欲起身,谢让却先一步到了她面前,脸上瞬间挂上和风细雨般的笑意:“太傅不必多礼。”
这些年来,天子对帝师的特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朝臣看着基本都已经习惯,只有身为当事人的云清,反而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等等,他为什么看夏侯江是这种目光,是哪里出了错吗?】
云清觉得自己应该没看错,小暴君对夏侯江,似乎隐隐有些敌意?
那怎么能行!
她需要知道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错误!
还没等她开口,谢让就先询问了:“太傅身边不常跟着伺候的人,怎么这次想着带人来了?”
他的视线凉凉扫了眼退到后面的夏侯江,再转到云清面前时,已经恢复了若无其事。
【该不会是因为吃醋吧?】
云清心中已经有了思索,这件事情她必须解释清楚:“他不是伺候的人,陛下,还记不记得你十二岁生辰的时候,我们买下的那个人?就是他,他现在叫夏侯江,我觉得是名不错将才,带来给陛下看看。”
【清醒点啊小暴君,这可是你未来的肱骨之臣,怎么一见面对人家就这种态度?】
云清也不知道历史上小暴君对夏侯江是个什么态度,一切的猜想都只能从她现在所知道的事情出发,不知道会不会有局限性。
谢让心中冷意散了些,只要太傅不是因为喜欢这人才让他跟在身边就好。
他笑道:“太傅总是这么为我着想,我很开心。”
眼见着小暴君的眉眼又舒展开来,云清觉得神奇,不知道是个什么理,但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她轻轻颔首,道:“要开宴了,陛下先坐下吧。”
他们在这聊天,倒把其他大臣都给唬住了,原先还热闹的场地都安静下来了,云清有点怪不习惯的,而且猜测那些大臣现在心中也是战战兢兢的。
好好的一个丰收节,就该让大家都放松放松。
谢让心中的想法虽早已翻涌了起来,但目前,他万万是不能让太傅察觉到的,因而在这些事情上,表现得还是如往日一般乖巧听话:“好,我这就去坐下。”
他的视线从夏侯江身上扫了眼,很快又收回来,既然太傅没有在他身上表现出过多关注,他也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继续下去了。
总结下来就是——不足为惧。
……
天子入座,很快就宣布开宴。
这算得是一场朴素的宴会,没有大鱼大肉,主角是这两年推广的新作物——玉米和甘薯,还有一些使用新调味料做出来的食物,像辣子鸡、卤煮之类的,新奇而有趣。
京中世家多有人看不上这些新作物的,但天子设宴他们不能不尝,这一试便有些上了瘾,若能引起一阵风潮,也算是变相为新作物做推广了。
前两年的饥荒能够顺利解决,大家都心知肚明,到底是谁的功劳。
只有在这个时候,不管是对云清看不惯的还是敌对的,都会沉默下来,站在同一战线上。
他们都不得不承认,云清能坐稳这个位置,是有能力的。
大理寺卿顾匀冲云清举杯:“离太傅这些年为百姓出财出力,下官敬您一杯。”
有了羽先生的帮助,顾匀的儿子终究是磕磕绊绊活了下来,虽然身体到现在也比一般人羸弱,但好歹慢慢好起来了。
他与云清,因着这层交情,在朝堂上众臣攻讦的时候,也对她多有维护。
云清扬眉一笑,饮了口酒:“是我之责,还要多谢陛下支持。”
【我做的很多事情,要是单拎出来,都可能是砍头的大罪,也就小暴君了,对我这么信任,不枉我一番教导。】
云清在心头夸了谢让一句。
上方少年天子的唇角轻轻翘起:“太傅担得这番赞誉,就连朕,也是仰仗太傅,才能走到如今的地位。”
说着,谢让若有若无地往底下扫视了一眼,无声警告着那些人,最好不要妄想着继续对云清动手。
他都不敢,他们哪里来的胆子?
云清淡淡一笑:“陛下言重。”
底下却有朝臣附和着。
“我也觉得,太傅担得。”
“可不像某些人啊,敢说不敢做!”
最令人意外的是,云清发现,在几年前还对她颇有不满的燕阳柯,居然也跟着维护了几句。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谢让无声轻笑。
那只是因为他的太傅,本身就值得,他们看到了太傅的好,自然会改变,不足为奇。
宴会上有民间请来的戏班子进行表演,跳的丰收舞,为首的是个画着花脸的神,据说是农神,舞蹈动作幅度大,喜庆且热闹。
谢让看得兴致缺缺,往下一看,却发现太傅愣愣顿在座位上,盯着酒盏,看着没什么异样,眼神却有些涣散了。
宴会中逃不了喝酒,云清酒量还算是不错的,但这么一杯杯灌下去,虽然度数不高,还是足够喝个微醺了,不至于完全醉,但也没多清醒了。
她决定去清醒清醒。
在确认自己现在走路应该不会打飘后,她慢慢站起来,和后面的内侍打了声招呼,往花园的方向去了。
全然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席后不久,紧跟着也一起离开的天子。
……
秋日的花园冷清清的,池塘中的荷花都凋谢了,唯余折断的花杆慢慢腐烂着,寂寥一片。
好在她出来也不是为了赏景,冷风足够把脑袋吹清醒些了。
未待她回席,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悉索细碎的脚步声,愣神间,谢让的手搭在她肩头,带着少年灼热的温度。
他已经比云清还高了,云清抬眸望他,似乎不解他为什么跟着一起来了。
谢让凝眉看着她,嗓音莫名有些涩哑:“太傅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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