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洲挥在半空的拳头停滞。
他目眦尽裂盯着唐子胤,声音压抑道:“滚!”
唐子胤颓废地瘫在地上。
李副官怕沈怀洲起杀心,把几乎昏厥过去的唐子胤带走了。
沈怀洲走进病房,脚步踉跄地走到病床边。
钟灵毓正昏睡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尖瘦苍白,整个人脆弱不堪,好像一张纸,轻盈的一阵风就能吹走。
沈怀洲紧紧握着她的手,眼里的泪水止不住。
很快,钟灵毓生病住院的消息,传到沈家那边。
沈家一大家子都来了。
沈老太太从医生那得知了钟灵毓的情况,险些哭晕过去。
一是心疼钟灵毓,二是心疼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
沈大帅一直安慰着老太太。
旁边陆怜怜低着头,勾起唇角,似乎在幸灾乐祸。
正巧被老太太看见。
老太太也顾不得在外面,抡起拐杖就抽向陆怜怜的脸,“贱妇,这种情况你还笑得出来。”
陆怜怜尖叫一声,半边脸都肿起来了。
沈怀文呵斥她,“滚,剩下一个月,你就去柴房住着,孩子你也别想看了。”
鬼哭狼嚎下,陆怜怜被卫兵带走了。
沈老太太边擦着眼泪,边握着钟灵毓的手,“孩子没了,大人也昏迷不醒,这可怎么是好啊...”
沈怀洲在旁边低头坐着,沉默得令人心悸,愈发让老太太伤心。
沈大帅火冒三丈,吩咐李副官,“去把唐子胤抓了,把他毙了!”
唐子胤是沈怀洲的参谋,亦是沈怀洲的挚友,在军政府也很有话语权。
李副官下意识看向沈怀洲。
沈大帅怒道:“使唤不动你是不是?老子亲自去!”
“父亲!”这时,沈怀洲叫住了沈大帅。
沈大帅脚步顿住,面色难看,“干什么?”
“他的命,留着还有用。”沈怀洲低声道,“而且现在正是关键时候,杀了唐子胤,会让军政府内部动荡,算了吧。”
李副官知道,沈怀洲并不是想利用唐子胤做什么。
说这些话,只是在给唐子胤求情,也是少帅在给自己原谅唐子胤的理由。
一边是没能出世的孩子和昏迷的妻子,另一边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想必少帅现在也很痛苦。
李副官叹气,也跟着劝道:“大帅,还是等少夫人醒了之后再做定夺,目前的状况,大家情绪都不稳定。”
沈大帅红着眼眶,“你们这些破事,老子懒得管,我去军政府,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着,沈大帅快步离开。
李副官看到沈大帅的胡子上,落了泪珠。
钟灵毓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自己又昏迷不醒,让沈怀洲、沈大帅、沈老太太乃至沈怀文,都感到压抑难过。
钟灵毓昏迷的这段时间,沈家陷入一片阴影。
沈公馆上下,安静不已,轻轻喘口气都能听得很清楚。
沈怀洲每天在医院和军政府之间,来回忙碌。
钟灵毓一直不醒,他实在担心,干脆把军政府的工作,都搬来医院住。
沈大帅揽下了军政府大部分的工作,以便沈怀洲有时间照顾钟灵毓。
钟灵毓是在五天后才醒过来的。
彼时,正是深夜。
她小腹很痛,身子忍不住颤了一下。
一直守在钟灵毓身边的沈怀洲,在睡梦中惊醒。
他捻亮一盏小灯,上前道:“灵毓,你醒了。”
“沈怀洲,我父亲呢?”钟灵毓开口轻声问。
沈怀洲深吸一口气,“你不要急,听我说,我已经找人安葬了他。”
泪水一瞬间从眼角流出来,钟灵毓痛哭出声。
沈怀洲眼眶也红了,他声音发哽,“灵毓,事情已经发生,没有办法了。”
他拿着帕子,给钟灵毓擦着眼泪。
可眼泪怎么也流不尽。
整张帕子已经被泪水打湿。
沈怀洲心脏抽痛,“是我疏忽,别哭,别哭...”
钟灵毓哭了很久,才勉强冷静下来。
她慢慢撑着身体坐起来,眼神开始慢慢变得凌厉,“那个人呢?”
沈怀洲道:“灵毓,你先好好养着,等你康复,我们再说这件事。”
说着,他倒了杯水,递到钟灵毓唇边。
钟灵毓眼圈愈发通红,她一字一顿道:“杀我父亲的人,在哪?”
“我已经处置了他。”沈怀洲撒了谎,“你不要激动,先好好休息。”
钟灵毓这才温顺下来。
沈怀洲喂她水,她边哭边喝着。
随后,她又累得睡过去。
沈怀洲盯着她眼角挂着的泪珠,彻夜未眠。
过了几日,钟灵毓身体渐渐好转。
她让沈怀洲带她去金世宏的墓前看看。
沈怀洲裹紧她,又带上轮椅和花束。
到了目的地,沈怀洲把她抱到轮椅上,推着她向前走。
他们来到金世宏的墓碑前。
钟灵毓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泪珠啪嗒几声,摔碎在地面上。
冷风吹过,风干了濡湿,充斥着无声的哀伤和死寂。
钟灵毓在这里待了很久。
沈怀洲在她身后道:“天凉了,该回去了。”
钟灵毓嗯了一声。
不远处,李副官把车开了过来,沈怀洲抱起钟灵毓。
钟灵毓脸色皱起,狠狠倒吸了口冷气。
沈怀洲担忧道:“怎么了?”
“沈怀洲,我小腹怎么这么疼?”钟灵毓额间全是冷汗。
她还不知道自己流产的事情。
沈怀洲眼眶发红,极力忍着,他快速把钟灵毓送回医院。
然后吩咐医生,把流产的事情,先瞒住钟灵毓。
医生答应了。
钟灵毓很累,所以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钟灵毓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沈老太太来看她的时候,总是一副想哭的模样。
她一时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绝症。
“祖母,您别伤心了,医生说我身子好了不少呢。”钟灵毓气色确实好了不少。
沈老太太却十分心酸。
没说几句话,沈老太太就借口有事,忙起身离开。
行色匆匆的,像是在逃避什么。
钟灵毓疑惑不已。
正巧沈怀洲回了军政府一趟,是李副官正在外面守着。
于是,钟灵毓就把李副官叫了进来,“我昏迷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