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毓小时候跟着外祖父,做过生意。
耳濡目染,多少懂得一些谈判技巧。
她用合适的价格,把戏院卖了。
然后偷偷去陈公馆,托陈听泽身边的书童云意,将钱给了陈听澜。
陈听澜哭得一塌糊涂。
她拿着钱,找到陈允章,抽噎道:“父亲,你总怨灵毓。可陈家有难的时候,只有她雪中送炭,甚至不惜把这么赚钱的产业卖掉,都要帮咱们。”
陈允章承认,自己强迫女儿疏远钟灵毓这件事,是错的。
可为着陈家的生意,自己已经焦头烂额,实在没有精力去安慰女儿。
他疲惫道:“听澜,你把这些钱,给灵毓送回去。”
“为什么?”
“家里的生意,不是用钱就能摆平的,你懂我的意思吗?”陈允章揉着胀痛的眉心。
“那怎么办?”陈听澜有些崩溃。
她埋在父亲怀里哭,“是不是咱家要破产了。”
“听澜,父亲答应你,绝不让你过苦日子。”陈允章抱着爱女,“过些日子,你去留洋,家里的事,有我和你哥哥撑着。”
“我不要和你们分开。”陈听澜放声大哭。
陈允章心里也不好受。
只是男人,终究要撑起一个家。
他让佣人,把陈听澜带回了卧室。
陈听澜冷静下来,擦了擦眼泪,拿着钟灵毓给她的钱,直奔钟公馆。
钟灵毓没想到,陈听澜会来找她,还把钱还了回来。
她把陈听澜带进自己的卧室。
陈听澜抽泣着说:“灵毓,你别误会,我父亲并非不想接受你的好意。而是这些钱,填不了陈家的窟窿,反倒白白浪费这笔钱,谢谢你。”
钟灵毓心里不是滋味儿。
她真的没想到,陈家的生意,竟然困难到如此地步。
看来这件事,她必须得找沈怀洲帮忙了。
拉着陈听澜的手,钟灵毓安抚道:“听澜,你先别哭,我去找...沈怀洲,他应该有解决的办法。”
“真的吗?”陈听澜抓住她的手,“少帅真的愿意帮助陈家?”
钟灵毓敛着眸底的压抑之色,勉强笑着说:“我会去找他谈谈,有什么消息,我及时回你。”
“灵毓,谢谢你。”陈听澜抱住钟灵毓,“之前我父亲对你说那样过分的话,我代他向你道歉。”
“我没放在心上,毕竟,确实是我连累你哥哥。”
“没有的事。”陈听澜摇头,“又不是你逼我哥哥和少帅作对,他是出于自己的主观意愿,跟你无关。”
“好了,不提以前的事,你先回家,但是,可不许哭了。”
钟灵毓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
陈听澜点头,然后在钟灵毓的目送下离开。
她坐上陈家的车。
可半路,因为路滑,不小心就和对面驶来的一辆车相撞。
车被撞得熄火。
正迫不及待,想把好消息带给父亲的陈听澜,忍不住大怒。
她下了车。
与此同时,对面也走下来一个男人。
男人很俊美,身材偏瘦,像画中走出来的。
陈听澜一时看呆。
*
陈听澜离开后,钟灵毓在家里收拾了一下。
本来她打算出门,去找沈怀洲。
可钟煜明却突然把她叫进书房。
佣人说,钟煜明的脸色不太好。
又嘱咐她,让她小心。
钟灵毓不知所以然,只能狐疑推门而进。
钟煜明在书房踱步,面色十分难看。
她不解问:“父亲,怎么了?”
钟煜明猛地转头看向她,目光恶狠狠的,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钟灵毓跌坐在地上,目光凛冽。
“下贱胚子,你瞧瞧你做的什么好事。”钟煜明将手里的一份报纸,狠狠摔在钟灵毓身上,“钟家的脸,快被你丢尽了。”
钟灵毓默不作声拿起报纸,垂眸细看。
右下角的位置,一张相片,很轻易吸引了她的视线。
黑白照片中,是她和付老六同框的画面。
两人相视一笑,看起来关系很好。
美人同框,可以说是非常养眼的一幕。
可上面的标题,较之相片,更为引人注目:富商钟家长女,与卡乐门头牌关系匪浅,疑似下海!
钟灵毓脸色微冷,“这是谣言。”
“我当然知道是谣言。”钟煜明烦躁地吸烟,“所以我找人去处理了刊登这则消息的报社,但你也该打。跟个舞女有什么话可说的,简直自甘堕落,还不小心被人拍到,就知道给我找事。”
“麻烦父亲了。”钟灵毓低垂着眉眼,嗓音轻柔。
毕竟是他最有出息的女儿,态度又诚恳。
钟煜明打了一巴掌,也算气消了。
他警告道:“如果再发生这种事,老子直接鞭子伺候。”
钟灵毓敷衍了一声,随后冷着脸,捏着报纸,上了楼。
镜子里,她的半张脸都被打肿了。
样子十分狼狈。
她眉眼沉静,坐在梳妆台前,涂抹着药膏。
仔细在脑海中思索着,到底是谁把她和付老六同框的相片,刊登到报纸上,刻意毁她名声?
钟灵毓慢慢理着思绪。
钟煜明生意场上的对手不少,想利用她给钟煜明添堵,也不是不可能。
若要排除钟煜明那边,就是跟她有仇的敌人。
无非就是木登兰,还有她的三个女儿。
可木登兰目前还在医院养身体,钟明珠,则一直在前厅招呼客人。
而钟明圆和钟明玉,被禁足在钟公馆。
那到底是谁呢?
排查范围太大,一时间难以找到始作俑者。
钟灵毓自己也想不通,干脆先把这件事暂且搁置。
目前最重要的,是陈家的事。
她必须尽快去找沈怀洲。
陈家的事,不能再拖了。
想了想,钟灵毓放弃涂抹药膏。
她弄了些脂粉,扑在脸上,堪堪遮住红肿,然后坐上黄包车,去了军政府附近。
钟灵毓戴着很宽大的帽子,走上前,对着守门的卫兵说:“请问少帅在不在?”
卫兵眨了眨眼,随即扬起笑意说:“您是灵毓小姐吧。”
钟灵毓不知道怎么就被轻易认出来,她尬笑一声,“是。”
“少帅吩咐过,如果灵毓小姐来,让您去老地方见他,他在那里等您。”
“知道了,劳烦。”
钟灵毓转身去了别馆。
一楼客厅没人,灯光很暗,只有二楼主卧亮着光。
她直奔楼上,推开主卧门。
一片浓白下,沈怀洲身着松散的黑色丝绒睡衣,正靠在床头翻看着兵法,慵懒又贵气,侧脸立体如刀削。
见她来了,沈怀洲并不意外。
他随手把书放到一边,勾起唇角,笑着冲她伸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