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两天,付超告知我晚上可以和毛锡见面了。
我在约定的时间到达了约定的地点,付超和毛锡早早地在等着我。
一个体型干瘦,尖脸,一双细长眼的男子摊开双手成大字型坐着,看坐姿,此人霸气十足啊。这是特意装腔作势给我一个下马威吧。
我面色淡漠地走过去,与付超打了招呼后,无视毛锡,在付超的对面坐了下来。
毛锡斜着眼睛看了看我,亦未主动与我打招呼。
付超介绍道:“凌总,这位就是我们的贷款客户毛锡。”
毛锡对我微微抬了抬下颌,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我也是他们新绿洲的客户,是吧,凌总。”
“当然是的。”我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笑道,“谢谢毛总对我们新绿洲的信任,特地”我加重了语气,“找我们帮忙办理贷款。”
“客气客气。”毛锡坐直了身体,拿起自己的茶杯,放在我正举着的茶壶下方。
我瞟了他一眼,鼻子轻哼一声,面带微凉的笑容:“毛总,个性爽朗随性,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吧。”顺手把茶壶放在他的水杯旁边。
“你说的没错,我很好相处,随便的很。”毛锡大笑起来,端起茶壶往自己的茶杯里倒了水,“尤其对某些人某些事某些无礼的事,不介意。”
我冷眼看向毛锡,毛锡则回给我一个“请你识相”的眼神。
我们之间的气氛瞬时冷了下来,剑拔弩张。
付超觉察到包围着我们的紧张的气息,他一时没弄明白为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就似仇人相见,他打着哈哈道:“今天把毛总约出来,主要是商量毛总那笔在我们银行的贷款怎么处理?”
毛锡瞥了付超一眼,冷淡地说:“怎么处理我的贷款?什么意思,我不是贷了二十年吗,慢慢还啊,你想怎么处理。”
付超傻眼了,他看着我,期待我出声。
我直截了当地说道:“毛总,今天约你出来,是我想见你,一是解决你的贷款的事情,二是解决你我之间的事情。”
毛锡目光中透露出轻蔑,装傻充愣道:“你我之间的事情?你我之间什么事情?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我想你我之间的事情处理好了,贷款的问题自然就解决了,是吧,毛总?”我似笑非笑地看着毛锡,说道。
“凌总,你这话说得挺奇怪的,我和你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吧,我和你之间能有什么瓜葛,说得好像我是来刻意寻仇似的。而且,贷款是贷款,一码归一码,你说的话我是一句也听不懂。”毛锡脸上一副嘲笑的样子,不屑地说道。
我的脸上带着讥笑:“想不到毛总扮猪吃老虎的本领不小,你做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毛锡眸底闪过一丝不安,表情却大惊小怪道:“什么?凌总,你到底想说什么?明白人说什么糊涂话。”
“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就直说了。”我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了付超。
毛锡对付超说道:“付超,麻烦你先回去吧,贷款的事情明天我会给你一个交待。今晚,我和凌总好好谈一谈。”
付超见毛锡表了态,心里想着他结清贷款的事情可能有戏,便忙起了身:“好的,我就不妨碍你们两位谈事了,我等着您的好消息。”付超朝我们俩弯了弯腰,转身离去,在转身那一刻,给我抛下了一个“靠您了!”的眼神。
毛锡看到付超走了之后,端起茶杯,将茶水慢慢送入口中,才缓缓地说道:“说吧,你查了多少?”
我看到毛锡一副质问的态度,气笑了:“毛总,你没有资格来问我吧?”
“我没有资格?”
“你们老板呢?他在哪里,我要和他谈谈。”
“我们老板?你好像也没有资格见他,级别不够。”毛锡面上带着讥诮的笑容。
“级别?这种事情不是看我手上有多少资料和证据吗?与级别无关吧。”我轻轻拿起茶杯,放在鼻下闻一闻茶香,然后再啜了一口茶水,吸了一片茶叶入口腔,细细地咀嚼着茶叶,感受茶叶的细腻和层次。
毛锡见我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不免慌张,以为我手握重要的证据,他见状一时拿不定主意,可是他又不想和他的上线联系,显得他干不了事。他心里乱糟糟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脸上也被憋得通红。
见他的神态,我反而更加淡定了,从容不迫地继续说道:“你只是一个小喽啰,很多事情做不了主,你们从我身边人入手,费了不少心思,也耗费了不少精力,对吧?你们策划这一笔贷款,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逼我拿出我已经调查到的证据,保住萧金铭。”
我一边慢悠悠地说,一边关注着毛锡的表情变化:“不过,我想告诉你们,这一轮游戏,你们输了。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仓促你们来不及细细谋划,还是你这个实施者水平有限,或者是对法律知识的匮乏,导致这一场原本精彩的演出却错漏百出。”
霎时,毛锡僵直了身体,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变得红一阵白一阵,舌头仿佛僵住了,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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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认真:“骗取贷款罪,贷款金额一百万元以上的给银行造成直接经济损失数额在二十万以上的,判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萧金铭在两笔贷款中,非法获利十万元,我准备明天就去把这十万元分别还给两家银行,萧金铭最多被约谈被教育批评,公诉机关都不会立案,可是毛总,你却脱不了干系了,主借款人是你,银行工作人员是你朋友,卖方房东也是你朋友,且在做了按揭贷款后,又立马到第二个银行做二次抵押贷款,如果你不急需用钱,如果你没有实际的钱财需求,请问,这是不是属于主观上的骗取贷款罪?还可以告你一个故意引诱、诱导他人犯罪,估计量刑的话又是三到七年吧,三年又三年,不知道毛总有多少个三年可以在牢里面度过呢?”
毛锡的脸色在短短的时间里变化多端,一时惊、一时慌、一时愣、一时冷,最终化成了龇牙咧嘴状:“姓凌的,你少吓唬我。”
我用笃定的语气说:“我凌以礼从不吓唬人,我说的话你不相信,你可以录音,然后回去翻翻法律书籍,或者上网查一查,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停顿了一下,注视着他的眼睛,真挚地说道:“如果,毛总需要的话,我不介意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毛锡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弯着的手臂把自己的耳朵也遮了起来:“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我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可以,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毛锡眉宇间透露出极度愤怒的情绪,却又无可奈何。他垂下眼帘,肃静地感受着我的话给他内心深处带去的惊涛骇浪。他万万没有想到,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最后却把自己坑害了,在这场游戏里,对方还没有进场,自己就输得一败涂地,这种感觉好比长跑比赛中,一直以为自己遥遥领先,即将夺冠,却发现所有的人都已穿过了终点线,只有他还在绕圈,因为他比别人少跑了一圈。到别人已经成功之时才发现自己的失败,那种挫败感难以言喻。
“你待如何?凌总。”毛锡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的嘴角上扬,笑容从嘴角旁边的梨涡里旋转而开,自己都感觉自己的笑容在此时此景中特别欠揍,不过,我就是忍不住带着一股胜利者的笑容笑开了花:“你把两笔贷款结清,我相信这两笔贷款的钱,你应该没有用,原本你的目的就不是钱,对吧?然后告诉你们的老板,星云湖项目,我查定了,而且要一查到底。至于我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手上有为数不多的证据,放在了可靠的朋友那里,所以,你们还得保佑我及我身边的人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否则,我可不担保证据会流向哪里。”
毛锡嗤之以鼻:“凌以礼,你可别太嚣张。”
“不敢,你们的老板不敢露脸,看来只是一个缩头缩尾的小王八。”我笑得一脸灿烂。
毛锡腾地站了起来,凑到我面前,竖起了一根中指,指着我的鼻子,怒目切齿:“凌以礼,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气定神闲地说:“我静静地等待着。”
毛锡气急败坏,满面通红,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自与毛锡见面过后,心神不宁了好几天,说不害怕那是强装出来的,当时毛锡赤裸裸、恶狠狠威胁的那副嘴脸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在我眼前。每当这时,我的心底里不禁庆幸,幸亏我和萧金筠分手了,幸亏田心远在北京,幸亏凌老头与罗老太只是最为平凡的老百姓,他们无从下手。
几天过去了,风平浪静。
这日清晨我刚到办公室,老徐便对我说:“以礼,今天可能要麻烦你走一趟渝田县,县政府有一份机密文件的回函要求我们派人送过去,总务部小童请假了,吴总要我这边安排人,就辛苦你跑一趟了。”
“好嘞。”我爽快地答应了,渝田县是隶属于常齐市的卫星县域城市,距离常齐市七八十公里,来回约三个小时。
屈敏探出一个头来:“以礼,渝田县的酱菜最出名,帮我带些酱香干、酱牛肉、酱藕片之类的回来,好吗?”
“没问题,我什么时候出发?”我问老徐。
“平常小童都是自己开车,考虑到你没有驾照,吴总派了一个司机和你一起去。待会儿,他应该会来叫你的。”
“哦,好的。”
“你不考虑去考个驾照吗?自己不会开车,多不方便。”老徐问道。
“嗯,现在经济条件不允许买车,暂时没有考虑那些事。”我尴尬地回答。
“年轻人干嘛妄自菲薄,日子是越过越好的,收入也会越来越高,现在把驾照考在手上,等以后有钱买车了,不就可以直接上手开了吗?”老徐走了过来,搂了搂我的肩膀,“如果你考了驾照,我借钱给你去买车,怎么样?不收利息,随便你分多少期还款都成。”
屈敏惊讶地站了起来,双手捂嘴,眼睛睁得大大的:“以礼,你给老徐灌了什么迷魂汤,他自己不买车,借钱给你买车,还不用利息,分期还款。老徐,你太厚此薄彼了,我跟着你四年,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都不提借钱给我买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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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轻轻地笑了:“你如果考了驾照,我也借给你,行了吧。”
我面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如同飘忽的云朵,揉在了惆怅里。这一辈子,我都考不了驾照,开不了车,老徐,你的好意心领了。
屈敏一听,喜笑颜开,奔到了老徐面前,伸出小拇指:“我们拉勾。”
老徐无奈地看了看她,顺从地举起了小拇指。
屈敏的小拇指勾到了老徐的小拇指,笑容满面:“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我只要考上了驾照,老徐就借钱给我买车,不收利息,分无数期还款。”
老徐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屈敏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
这时,一位瘦弱精干头发灰白的约五十岁的男人走了进来先和老徐打了声招呼,又对我说:“凌以礼,我们可以出发了。”
老徐笑道:“老贾,今天你亲自出车啊?”
“是啊,吴总说要我送以礼去渝田县送一份机密文件,说交给别人不放心。”老贾嘿嘿地笑道。
老贾是办公室司机班的元老级人物了,在林氏集团司机班待了十余年,是个经验老道的司机,我看着他沉甸甸的眼袋又深又垂,挂满了疲倦、沧桑和衰老,他有个爱好,特别喜欢打麻将,有时候一个通宵、一个通宵的玩,虽然才四十岁出头,但看上去像五十岁的小老头。
我跟着老贾来到了车上:“老贾,今天辛苦你了,要不是我没有驾照,根本无需麻烦你和我走这一趟。”
老贾一边上车一边无所谓地说道:“我们在司机班今天不是和你出去,我也得和别人出去,都是工作而已,小子,别一脸愧疚的样子。”
我干巴巴地笑了笑,掩饰心中的不安。
行驶不久,老贾在车上已经打了第七个哈欠了,搞得我都被传染了,随着他打了一个哈欠。
我担忧道:“老贾,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今天怎么老打哈欠。”
“没事,可能是大脑缺氧吧,我经常这样。”老贾毫不在意地说道。
我看着老贾的状态,忧心不已,可能我之前遭遇过车祸,对于高速行驶的车子有阴影,我死死地盯着车速表,九十码,我们已经驶出了市区,往渝田县去。车速越来越快,我的大脑越绷越紧,心跳也随着车速越跳越快,仿佛要跳出胸膛。
我担心老贾精神状态不好,想和他聊聊天,可又害怕与他聊天会分散他的注意力,而我的胃里不停地翻滚,感觉想要呕吐,我忙捂住嘴巴,努力将那股酸气强压下去。
老贾似乎察觉到我的异常,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晕车吗?”
“喝点水应该就没事了。”我拿了一瓶矿泉水灌了一大口凉水进去,慢慢地,胃里的酸气被凉水冲散,我不停地深呼吸,感觉才好了一点。
“以礼,年纪轻轻的,这体质得多锻炼锻炼,你看我老贾,尽管经常熬通宵,但身体强壮得很,很少伤风感冒,吃药打针。”老贾自豪地说道。
“老贾,你们家几个孩子,都多大了。”我看到老贾开了口,顺便与他聊起来,如此,我才能分散注意,缓解想吐,头晕、紧张的状态。
“我们家一个女孩,今年十七岁了,明年参加高考。”
“成绩如何?”
提到女儿,老贾的眼睛闪闪发亮,一脸骄傲地说:“成绩啊,从来不要我操心,是个非常乖巧听话的孩子,从小到大我就没为她的学习操过心,我不求别的,就希望她考上个重点本科,以后出来到大企业上班或者考个公务员,安安稳稳的就好了。”
“那一定没问题。”我朗声地附和道。
老贾瞟了我一眼,开怀的哈哈大笑起来。
车里有了笑声,有了聊天声,我们的旅途总算没有显得那么枯燥和忧心忡忡了。
文件顺利地送到了县政府公文办。
用过午餐后,我们准备返程。
我提议道:“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这么来回赶路,你挺辛苦的吧,老贾。”
老贾摇了摇头:“不行,我还得赶回去,下午四点钟,吴总要去工商联开会,安排我送他。”
“司机班就你一个人吗?跑到县城来了还得赶回去,那得多累啊。”我忍不住吐槽道。
老贾满面无奈地笑了笑:“司机班就四个司机,每个人的任务都安排得满满当当,我不回去,转不动啊。”
“那好吧,我们出发吧。”我坐在车上,看到老贾一脸疲惫,心中不免担忧。可见到老贾那张沧桑的脸写满了笑容,又转念一想:不会有事的,别想太多,老贾是个有二十多年驾龄的老司机,自己状态好不好,适不适合开车,他心里有数,我就别瞎操心了。
回程的路上,老贾可能想着下午还要送吴总开会,赶时间,速度比来时更快了。
在快速道路上,一个岔路口,有一辆摩托车,横穿马路,但我看老贾好像没有意识减速,我忙大声提醒道:“老贾,小心!”
老贾猛地一惊,他连忙往右边打方向盘,惊慌失措之下,却错把油门当刹车,我们的车直接撞上了路旁的大树,在空中旋转后再重重地砸在地上,那一刻,我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甩了出来,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老贾脸庞上鲜血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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