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我迫不及待地把针孔摄像机拿了出来,然后把东西导入到电脑里,文件资料有点多,拍摄了二十分钟,我一页一页地看,却看了整整三四个小时,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我才全部看完。
这期间我不停地按暂停,然后放大字体,凑到屏幕前一字一句地看,手里拿着笔和纸,把我认为疑点和重要的地方再抄写下来。如此这般便一直忙到了第二天清晨,当我的眼睛被晨曦丝丝缕缕透过窗帘罅隙,细弱的阳光闪了一下,我才惊觉,竟然已到了第二日了。我随手扯开了窗帘,阳光直射进来,我忍不住捂住了眼睛,被一缕阳光闪花了眼。
整夜未眠,看了这么多资料,不免头昏脑涨,眼睛酸痛,我拍了拍脑袋,揉了揉眼睛,来到洗漱间,洗了一个冷水脸,让自己清醒一点,我看着镜子里的我,才一夜没睡,胡子就一根根地矗了出来,仿若一个脱了毛的旧刷子,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色也显得憔悴而沧桑,这副模样去上班,应该没有女同事再来找我盖章了吧。
初冬的清晨,我用冷水打湿了毛巾,整块毛巾敷在了脸上,一股冰凉刺骨的冷浸入皮肤的毛孔,迅速蔓延到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促使我昏昏入睡的细胞们重新活动起来,尤其刺激着大脑里面的细胞,让它们迅速清醒且恢复活力。
在冷水的刺激下,我的大脑再次运转。
星云湖项目,的确有问题。
筹备期间的文档资料比开工后的文档资料多,这为其一。
其二,开工已两年有余,资金源源不断地进入,可是各个子项目中的材料购置的品名、数量很多地方都模糊不清,语焉不详。
其三,账务做得还是挺漂亮,收支平衡,出入账有迹可循,材料的出入库也做得很详尽,偏偏材料的出入库如此详尽,天衣无缝,反而让人生疑,领取材料的大多为工头,他们又怎么会如此细心,一点错漏都无?记得,我之前在星云酒店项目时,那些工头的签字和盖手印歪七裂八不说,很多时候都是后补的,每次领取材料都是已经快用完了才来,签字和手印都是匆忙写上去的,工头们还总埋怨领取流程繁琐,影响他们的效率和进度,而且不是每个工头都会把手洗干净了再来签字,因此出入库或者交接表、领取表上总会留一点属于工头独有的污渍。可是,这里面的文档资料干干净净,没有修改的痕迹,没有匆忙签字、盖手印的迹象,全部都工工整整,让人感觉,这些资料是刻意做好的,以备检查所需,而并非实际工作中产生后再进行归档。
为什么要做资料呢?为什么要专门应付检查呢?应付集团的检查?还是应付政府的检查?不可能是为了让检查人员看得美观舒适,特别做一套资料吧?这不符合常理啊,项目之大,人员之多,涉及的材料、设备之多,怎么可能还专门做一套全新的资料以备检查呢?那原始资料又在哪里呢?资料重新整理可以理解,但是如果重新做一套全新的,就是为了掩盖原始资料的问题才会如此吧。原始资料会出现什么问题呢?材料出入库不符?购买了材料以后,又通过其他渠道卖掉吗?或者被人大量地偷走,这样才会造成出入库匹配不上。谁胆子那么大,敢打材料的主意,而且,有那么多子项目,每个子项目都有自己的材料保管员,仓库管理员,不可能全部被偷或者联合起来把这些材料都卖掉吧,也不符合常理啊,这些管理员小打小闹有可能,大批量的绝对不敢,涉及金额巨大,何况这项工程那么多人盯着,他们也怕坐牢吧。如果下层没有可能的话,那就是上层出了问题,不过哪个上层为了赚那么点差价,放弃自己的高薪厚职,拿自己未来的人生下赌注呢,为了赚取一点材料费的差价,不惜遭受牢狱之灾?这更不符合常理了。
我的脑袋突然没有预兆,剧烈地疼痛起来,仿佛有数百只小针在我的脑海里刺来刺去,让我难以忍受。每到想不通的事情,脑袋就开始给我敲警钟,告诉我应该让它休息一下了,不能过度使用,否则就会直接宕机。
我双手死死地按住我的脑袋,感觉整个脑袋都被什么东西紧紧地包裹住束缚住,已经无法思考,如同被一层厚重的黑色纱布覆盖着。
我似乎有好多天没有去医院复查了,看样子,最近我得去一趟医院了。
我在床上躺了好一阵,脑袋痛得让我无法入睡,待到上班时间快到时,我又爬了起来,忍着头痛,去上班。
来到办公室,老徐和屈敏都在,他们期待的眼神里写满了疑问,大致意思就是问查阅资料后结果如何吧。
办公室里有监控,我不敢表现太过明显,对着他们暗暗地点了点头,他们给我的表情是既放松了一下,又即刻紧绷了起来。
放松是为我们的冒险至少有了成效,没有白干,紧绷起来,是星云湖项目的确有问题,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我满脸疲惫,对老徐轻声说道:“我昨晚一夜未睡,如今头痛得厉害。”意思是我暂时没有精力再去想下一步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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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徐担心道:“要不你回去休息吧,今天请一天病假。”
“在家躺着也睡不着,我还不如坐在办公室。”
“那可不一样,家里睡不着至少能躺着,办公室哪里是休息的地方,永远有做不完的事,你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呢,你放心。”屈敏凑过来,看着我关切地说道。
老徐劝道:“你看你脸色苍白,要不回去休息,要不我陪你去医院。”
头仍然一鼓一鼓仿佛有东西在捶打隐隐胀痛,我强忍疼痛,扯了扯嘴唇道:“那我回去吧,这里可不能少了你,否则吴誉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
“还有精神开玩笑,看来,还不是很严重。”老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我回到家中,吃了一粒止痛药,才勉强睡着。
下午,被身旁的手机铃声吵醒。
我接听了手机,带着刚睡醒的朦胧的声音:“喂?”
“以礼哥。”电话那头传来陈世钧的声音。
“世钧?你找我什么事?”一般陈世钧不会在工作时间打电话找我,除非是比较重要的事情,或者有什么突发状况了,我立即坐了起来,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以礼哥,萧金铭出事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出什么事了?”
“您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到分公司来,我在这里等你,当面和你说。”陈世钧急切地说道。
我赶紧快速地穿好衣服,脑袋疼痛相较于早上减轻了许多,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萧金铭出事了,我的头好像又抽痛了起来。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匆匆地跑到楼下,拦了一辆的士就往丰华区新绿洲分部赶去。
走进公司,只见萧金铭正低垂着头,一声不吭。陈世钧正站在他面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看到我以后,叫唤道:“以礼哥。”
萧金铭听到我的名字,猛地抬头,当触碰到我的目光时,又低下了头。
我走过去,看了看萧金铭,又看了看陈世钧,按捺住内心的慌乱,镇定地说道:“你们随我到办公室里来。”
两人进入办公室后,我示意陈世钧把门关上。然后对萧金铭说道:“说吧,什么事?”
“以礼哥。”陈世钧正准备开口说话。
“你让他说,敢犯错,不敢陈述?”我淡淡地目光扫过陈世钧,语气不容置疑。
陈世钧立即住了口,看向萧金铭。
萧金铭抬起了一直低垂着的头,小声而愧疚地说道:“以礼哥,我,我犯了错,犯了大错,你惩罚我吧。”
“先说说犯了什么错,我才能根据错误的程度来惩罚你。”
萧金铭抿了抿嘴唇,满面因羞愧而涨得通红,声音哽咽:“我一时鬼迷心窍,为了冲业绩,为了赚取更高的中介费,为了中饱私囊,我协助客户做了假按揭。”
“你说什么?!”我一脸震惊,双眼轻眯,眼底深处仿佛有焰火在燃烧,嘴角不自觉的勾着,冷冽而犀利地看向陈世钧。
陈世钧原本看着萧金铭,感受到我凌厉的目光后,连忙解释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神情冷峻,身边腾地升起一股寒气,化身成冰刀散落四周。
陈世钧从未见过我真正发脾气的样子,我这副模样让他受了好一顿惊吓,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我,对不起,以礼哥,我要负管理责任,我太放纵金铭,对他管理不到位,您惩罚,惩罚我吧。”
“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加重了语气,深黯的眼底充满了愤怒。
“今天银行的客户经理和我说,他们在进行常规贷后检查时,发现一个客户的贷款有问题,资料有漏洞,便问我是谁经手的这笔贷款,于是我先把银行人员打发回去,告诉他我们会查实。之后我查了发现是金铭的客户,便把金铭叫了回来,问了几句后,我发现问题的严重性,就直接和您打电话汇报了。”
“具体什么情况?”我又看向了萧金铭。
萧金铭声音越说越小:“我替客户做了假的收入证明,虚构了假的二手房买卖交易,帮助客户在银行贷了款,然后再拿这个房产到其他银行进行抵押贷款。”
“这个客户是你自己找的还是他找上门的?”
“客户找上门的,他告诉我说,有个二手房的房东是他的兄弟,他们两人想利用这套房子套一些钱出来。当时我没有同意,后来他又找了我三、四次,和我说整笔交易,我不需要做什么,就帮他们提供一些资料给银行就行了,他说银行他们也已经打好招呼了。不会有任何问题,中介费照付,还会再付一笔银行贷款金额的百分之五作为感谢费给我。”
“他贷了多少钱?”
“二手房交易,他贷了一百八十万,然后又拿了房子去做二次抵押,贷了五十万。”
“这套房子他们贷了二百三十万,然后付给你十万五千元?”
萧金铭的脑袋埋到了胸口里,闷闷地说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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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为了十万块钱,去做违法的事情?协助客户骗取银行贷款,这是犯罪你知道吗?要坐牢的你知道吗?”我气得牙痒痒,厉声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后悔莫及,在你过来的途中,我给他们打了电话,我说把钱退给他们,但是他们说不要,还说这件事,是我一手策划的,他们也是事后才知道,说我是为了这笔中介费,才骗他们去银行贷款的,是我指导他们操作的。”萧金铭忍不住大声地哭了出来,“以礼哥,我这一辈子完了。”
我一听,一股怒火不由得从两肋一下子窜了上来,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腾地从转椅上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不停地踱步,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在找猎物发泄。我的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怒火直冲头顶,感觉所有的压力挤入脑里,脑袋马上就要炸开了一般。我怒气冲冲地指着萧金铭,咬牙切齿:“你呀,你呀,怎么说你才好。一直说要你脚踏实地,不要好高骛远,你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吗?现如今你闯出这么大的祸,你要我怎么向你姐姐交待!”
萧金敏扑通地跪倒在地,两膝盖传来压抑的闷响声,流过脸庞额泪水,似雨而下:“以礼哥,求您了,不要和我姐说,她和爸爸妈妈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如果他们知道我去坐牢了,他们会气死的。”
我没好气地说:“不告诉她你去坐牢了,怎么解释你的去向?”
“你就说你派我去外地拓展业务准备开分公司,去筹备了。”
“一时半会儿尚且瞒得住,时间长了,她肯定会怀疑啊!你既然害怕家人担心,为什么要贪心!为什么要造假!为什么要违法!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越说越气愤,五官已被愤怒刺激得变了形。
萧金铭流下悔恨的泪水:“以礼哥,我知道错了。悔不当初!我只是想让姐姐的生活过得好一点,她,她失去了你,整日以泪洗面,我希望她开心,一时抵不住诱惑,被人蛊惑了,我......”
我突然呆愣住,停止了走动,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倒在地的萧金铭:“你说什么?你姐,整日以泪洗面?”
“姐,她不似表面上说的那般轻松,她一直想着你,她一直都放不下你。有时候,晚上我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你的照片就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看到你送她的礼物也是满面悲伤,与你有关的所有的物品,她都舍不得扔,她捡进了一个箱子里,每天都会从里面拿出来一样东西看一看。我知道她其实很想很想你,我无能为力,我无法给她安慰,只想着多赚点钱,以后给她换个大房子,给她买许多化妆品,买很多包包,让她开心一点,让她笑容多一点。她现在不会笑了,只有在看到我发奖金时才偶尔淡淡地笑一笑,原来开朗的姐姐一去不复返。我不能再加重她的悲伤,我不可以再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萧金铭的话句句刺进了我的心,那些以为已经忘记的情、以为她放手的爱是她深深扎入我心里的一根刺,不拔,以为相干无事,可随意碰一碰,拨弄一下,却疼痛难耐。
我喃喃自语道:“她不是已经释然了吗?她不是鼓励我去追爱吗?她怎么还那么傻,独自一人陷入爱而不得的痛苦里呢?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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