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心神不宁、浑浑噩噩地又过了三、四日。
这几日,我一边忙着酒店项目事宜,一边担忧着曹宇飞与爸爸的情况。当前一两天我给曹宇飞去了两三次电话,显示手机无法接通时,我便不再主动和曹宇飞联系了,明白他一定是手机不在身旁或者不便接听电话,于是,不得已只能静静地等着他传来消息。
等待的时间煎熬而焦灼,却又不得不等。等待的同时又有了期待,天天在心里无数次祈祷他们平安无事,逢凶化吉。
三、四天过去了,仍未有消息传来,不论是爸爸那边还是曹宇飞这边,心中免不了日渐焦急与忧心,这几日时常在半夜中惊醒,时常夜不能寐,时常睁着眼过一夜。
此刻,我正在宿舍的办公桌前处理一大堆文件时,手机又响了起来,刚挂断电话不到三秒钟,文件看了不到一行字。
我抬起手揉搓了一下胀痛的额头和耳后根,希望让疲累的大脑与因接听电话而麻木酸软的耳朵症状能够稍微缓解一下。
酒店项目的筹备工作已进入到最后时期,材料与工人陆陆续续到位,再过一周左右即可以全面启动酒店主体的建设工程了。因此在这准备工作最后的冲刺时期,我的电话量是平日的三、四倍,每天被各种繁琐的事情缠身,有的要帮助协调设计方与材料供应商之间的关系,有的要协调酒店项目分部与星云湖项目、集团总部财务之间的关系,有的要处理各项目经理与工程主管、设计主管之间的人际问题、矛盾等等,烦不胜烦。每天接电话接到手软,听到耳麻,我都快变成职业的接线员了。然而这么庞大的接听量里却没有我最想要看到的电话号码。每天拿起手机都无比期待,那个熟悉的号码会显示,可每次都是失望、失落从而进一步影响晚上失眠,每日如此这般反反复复,期盼、期待、灰心、沮丧,心被折磨得体无完肤,憔悴不已。
因此当手机再次响起之时,我却不急着接听,不用想肯定又是要我解决问题或者处理矛盾的。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不在焉地拿起手机,眼睛瞟到了来电号码,一时震惊,立马坐正了身体,心狂跳不已,从未这样期待过这个号码的到来!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迫不及待地接通了电话,声音激动得发颤:“喂?”
“林夕。”是曹宇飞的声音。是他正常语气的声音,我的眼泪此时却止不住地沿着脸颊流下。听到他熟悉的声音,至少他是安全的,万幸,还好,我的良心稍安。
电话那头没有听到我的声音,继续唤道:“林夕?”
我随手胡乱地擦拭了脸上的眼泪:“我在,我在,你这几天还好吗?”
“我能有什么事?只不过按照流程首先我要被谈话,再交出自己负责的事情,然后向领导说明、解释一下情况,最后还要和同事交接工作,所以有点忙。手机要上交,手机刚到我手上,我就马上给你来电话,向你报平安。”那边传来轻松的声音,好似在讲述一件普通的工作流程一般。
我了解他,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话越是轻描淡写越是说明这件事的困难程度,尤其是对我,从不对我传导压力。
“只要你平安就好,要不然我真的无法原谅自己。”我的泪水又流了下来,我不是一个爱哭的女生啊,今天是怎么了,眼泪仿佛不要钱似的往外跑。
曹宇飞温和地说道:“傻瓜,关你什么事,放心吧,我说过我们领导是明事理的人,凡事讲道理、看事实、提证据,再说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用怕。不过,我马上要回北京了,工作我已交接给同事了。我回北京第一时间就叫我爸爸妈妈来常齐向叔叔阿姨提亲,你安心在家等着。”
“你都安排好了吗?那我爸他......”我忍不住问道。
曹宇飞不紧不慢地说道:“叔叔不出意外今天下午就会回家,如果你现在从雁江出发,估计你到家的时候他也回了。”
“真的吗!”我喜出望外,立即站了起来,一边拿车钥匙,一边疾步往外走去,恨不得马上就能飞到家!
电话那头传来曹宇飞爽朗的笑声:“这种事情能开玩笑吗?你回程注意安全,你是自己开车还是有司机送你啊?”
“我自己开车回来。嗯,放心,那你呢?什么时候去北京?”我不由地关心问道。
“我订了明天的机票,今天还有一些收尾的工作,叔叔出来,我才安心回去。总算幸不辱命吧。”曹宇飞的声音如释重负还透着一些疲倦。
这几天他累坏了吧,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肯定不简单不容易不轻松,千恩万谢无论多少句感谢都无法偿还这份厚重的恩情。曹宇飞,他也是一个良配吧!
我温柔地说道:“宇飞,祝你明天一路平安,我在常齐等你。”
“嗯,等着我。”曹宇飞满足的声音,开心地挂断了电话。这几日不眠不休,没日没夜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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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来累积的压力突然在一瞬间全部卸下来,这种轻松而快乐的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一身轻的我开着车行驶在回常齐的高速公路上,车上放着轻音乐,我摇头晃脑地跟着音乐轻声哼了起来。
连日来的疲惫不堪仿佛在一刹那之间抛向了九霄云外,自接到曹宇飞的电话,自听到父亲马上能够回家的消息,我就感觉身上的疲累一扫而空,反而充满了力量,精神抖擞,这股力量足够支撑我驱车四个小时往家赶。我脚踩油门,一心只想快点、快点、再快点,这多日的忧心如焚,思虑过甚,为的就是想回家看到爸爸妈妈一切安好。最近害怕妈妈担忧不敢与她通话,多想回家听听她的声音,看到她美丽快乐的笑容,我抬眼看了看时间,还有不到三个小时我就能看到我那丰神俊朗的爸爸,优雅知性的妈妈了。
“膨”一声巨大的响声传来,我的耳旁仿佛发生了爆炸声,巨大的惯性推动着我的车快速地不受控制地往前冲,没有任何缓冲地以百码每小时的速度冲撞到了前面的半挂车。一切发生在几秒之内,车子在瞬间被肢解,车子里的我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可是不知为何撞击之后我竟没有痛感,没有感觉。更神奇的是,我在被撞的那一刻似乎逃离了车子,竟然完好无损地站在事故发生地旁边看着眼前的境况。
当我看到现场一片混乱,四处散落着各种碎片和零部件时,心中只有万幸,幸亏我逃出来了。这车祸现场除了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我想不到其他词语了,这是我第一次亲历高速路上的车祸现场,没想到竟如此惨烈。一辆拖满了货物的大卡车撞上了我的车,应是判它追尾全责了,我的车车头撞到了前面半挂车的下方,被两辆大车挤压的完全变了形,车身全毁,我拍了拍胸口,不禁安慰自己,幸亏幸亏啊,否则已被夹成肉饼了,咦,这感觉好奇怪?怎么拍胸口拍了个空,好似拍了空气?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全身透明,我是谁?我慌了,下意识去看后面的货车,货车的车头已撞瘪,前排玻璃被人的身体冲碎,货车司机被甩在了不远处的路旁。第一辆半挂车的司机跌跌撞撞地下了车,看到这惊人的一幕,慌忙跑去一会儿看看那个货车司机,一会儿又到我的车子旁边准备开门救人。他奋力地去开车门,可车门已被挤压变了形,没有特殊的工具靠人力完全不可能打开。我跟着向前凑去,只见车里的我,面目全非,血肉模糊,下半身卡在车的座位与方向盘之间,这还能救出来吗?即使救出来了,腿也废了吧,看到如此场景,我竟然希望自己不要被救活,救活了,腿废了,我不要下半生坐轮椅,这种痛苦我难以承受。
之后,交警来了,消防员来了,救护车来了,消防员用大钳子把车门打开,把方向盘卸掉才把我抬了出来,交警拖走了车。我和货车司机都被抬上了担架,并排放在了救护车上。当我看到我的身体被抬上救护车那一刻,我真想和医生建议说,放弃吧,这个女孩别救了,下半身已分不清血和肉。货车司机躺在那里也是一副毫无人气的样子。
“唉,他们还这么年轻。”我坐在一旁听着医生小声嘟囔着。
两个救护员也摇着头,叹了口气道:“又是两条年轻的生命。”
听他们的口气,两个都救不活了吧。
两条鲜活的生命正在流逝。
我忍不住看了看躺在我身边那个肇事者的模样,一个与我年纪差不多的男生,浓眉如月,睫毛深而密,鼻梁硬挺,嘴唇极薄棱角分明,皮肤偏黑却不显粗糙,脸庞上尽是刮痕与碎玻璃扎印,正常的话,他应该是货车司机里面最帅的吧。表面上来看,他的伤比我轻许多,而且从面容上看不出他受了重伤。不过被巨大的冲击力甩出了车头的挡风玻璃,估计伤的是内脏,五脏六腑都被甩得错了位了吧。我盯着他,不知为何,对他这张面容,我竟生不出恨意。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死于意外,怎么也想不到年仅二十四岁的我就香消玉殒了,死法还这么惨烈。我想到了爸爸妈妈,我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啊,如今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该多么伤心欲绝?他们的养育之恩,还没有机会报答,只等来世再报。
我想到了田心,还没大声说过爱,就已经天人永隔,终究我们是平行世界的两个人,以后不知还会不会想起你有个朋友叫林夕?
我想到了曹宇飞,已经到了谈婚论嫁这一步,几天之内上天把我送给你却又无情地把我带走,他对你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不知你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吗?我终究还是不属于你,希望下辈子,我能成为你的新娘,弥补这一世我对你的亏欠,实现这一生我对你的承诺,补偿这一辈子我对你的愧疚。
那现在的我怎么办?我该何去何从?为什么我的灵魂还能在这人世间漂浮,是英年早逝老天不忍吗?还是我有什么强烈的心愿未了,老天让我再多待几天?还是,死法过于悲惨,所以老天给我自己一个选择投胎的机会?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先去医院送我的身体最后一程吧,我怕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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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车窗外,旁边疾驰而过的车辆,影影绰绰的树木掠过,这些我还有机会看到吗?没有了吧。熙熙攘攘的世界在与我招手,是在欢送我离去吗?
我看到两人分别推入了急救室后,我便紧紧地陪伴在我的身体旁边,我知道表面上的我坚强自立,其实是一个害怕孤单寂寞的女孩,如今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流逝,躺在这冰冷的手术室里,身边没有人陪伴,她会胆怯,她会怕冷,她会紧张,就让我来送自己生命里的最后一程吧,至少有人陪伴,不至于那么凄凉。
我淡定地看着手术台上的我,医生正忙碌着拿钳子,拿手术刀,旁边的护士在给他擦第五次汗的时候,“嘀————”旁边的仪器发出一声尖锐的刺耳的绵长不绝的响声,医生沉沉地说道:“上除颤仪。”
两个机器在我的心脏两侧进行电击,看着我的身体随着电击上下抖动,我的心愈加紧张,我一直以为我不在乎了,原来亲眼看见自己的生命消逝,那种空洞的无力感如此强烈。
"加压。"医生继续吩咐道。
"加到最大!"“嘀”声不断,持续着。
过了好一会儿后,医生抬眼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宣布道:"下午四点三十九分,患者林夕脑死亡。"
瞬间,我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吸走,眼前一片漆黑,紧接着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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