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陵应下秦衍, 便开始翻找了过去越思南的东西。
他之前以防万一,就专门留了越思南等人的物件, 以傅长陵的能力, 哪怕只是一块衣角,他都能根据这东西找到人。
他收集了越思南几根头发, 绘了一个阵法,将头发放在阵法之中,阵法便亮起来。
而后便有画面出现在半空中, 便见一片密林之中,越思南正奋力奔跑在路上。
“她怎么会在这里?”
傅长陵有些震惊,秦衍透过傅长陵的眼睛看着画面, 只道:“蔺崖……怕是炼脉那边的人。”
傅长陵沉吟下来, 只看果不其然,画面上出现了蔺家的剑修, 那些剑修带着面具追逐着她, 越思南一面艰难躲避着剑光,一面用她的木偶在天空和那些剑修交战, 撕咬着剑修的血肉, 她的符咒一个个在空中炸开, 阻碍着那些剑修的步伐。
没过多久, 一个青年骤然出现,一剑劈开天空中的木偶, 木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越思南一口血喷出来, 当场摔了下去。
木偶承受的伤害传递到她身上,她全身都是伤口,鲜血从衣衫里流出来。一颗珠子从她袖中滑落,她握着传讯珠,艰难在地上,撑着上半身,像虫子一样蠕动往前。
“为什么不捏下去呢?”
青年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越思南顿住动作,她慢慢回头。
白袍剑棺,面带面具的青年修士从天上缓缓落到她面前,他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怜悯:“事已如此,挣扎无益,这一事,你心里很清楚,不是么?”
越思南喘息着,她盯着蔺崖,看他走上前来,半跪下身子,一手放在膝盖前方,静静看着她:“你可以捏爆这颗传讯珠,捏爆它,以我家少主的性子,她一定会来救你,然后呢?”
“你该知道,建立聚灵阵,是鸿蒙天宫宫主与四族三宗一起的决定。”
听到这话,越思南沉默不言,她喘息着,盯着对方,修士走上前来,半蹲下身,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提剑,平静道:“将你献出来做阵眼,也是云泽仙宗的选择,你捏爆了这个传讯珠,你让我家少主过来,她会救你,可她能吗?”
“她不能。”
蔺崖说着,他伸出手,握住越思南手中的传讯珠:“她一个人,对抗不了整个云泽。”
越思南不说话,蔺崖握着她手中的传讯珠,只道:“把它给我。”
越思南不说话,蔺崖忍不住用了力,两人静静对垒,蔺崖终于忍不住:“你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我想活。”越思南咬牙开口,“我连活下去,都没有权利坚持吗?”
蔺崖动作顿了顿,片刻后,他缓声道:“你要活下去的可能,不该找少主要。”
“该找你要吗?”越思南盯着他,嘲讽开口,“我这位亲口说娶我、又在我出事之后第一时间前来退婚的未婚夫?”
蔺崖没说话,越思南笑起来:“从你出现,我就知道,你不是来救我的。”
“抱歉。” 蔺崖低哑出声,“你的命,可以换云泽数百年灵气……”
“灵气……”
越思南听着这话,她笑起来:“那等数百年之后,灵气耗尽,你们怎么办?再找一个阴年阴月阴日生的水灵根,再炼十万百姓吗?!”
蔺崖没有说话,越思南一巴掌狠狠抽打在蔺崖脸上,白玉面具被打歪去,露出青年俊秀的半张脸,青年没有动,只听少女怒骂:“你们算什么仙,你们修什么道?!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比妖魔都要恶毒,都要恶心!你们都是披着人皮的鬼,你们伤天害理,日后必为天道所诛,不得好死!蔺崖我告诉你,”她喘息着,盯着他,“我不得好死,你也不会有所善终。”
“把传讯珠给我。”
蔺崖缓缓回头,神色平静,越思南没说话,她红着眼,盯着他。
蔺崖用力,越思南抓紧了传讯珠,也就是那一瞬间,传讯珠里突然传来蔺尘的声音:“思南。”
听到这话,蔺崖猛地抬眼,死死盯着越思南。
越思南的眼泪落下来,可她还是笑了,她看着对面的蔺崖,听蔺尘再问了声:“思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蔺崖开了剑,冰冷的剑刃抵在越思南脖颈之上,越思南嘲讽一笑,正欲开口,就听蔺尘道:“若听不到也没关系,你此刻应当是睡了,等明日起来,就能听到我的话了。”
“明日我就要成亲,你应当也差不多到蔺家。到了蔺家之后,你要好好修行,你天赋绝佳,为了必有大好前程,切勿因为过往之事,耽误修行。”
听着这话,越思南整个人愣了。
蔺尘坐在房间里,她已经换好了嫁衣,画好了妆容,她握着传讯珠,平缓道:“我那日见了蔺崖才想起来,原来你们是有婚约的,蔺崖是好孩子,他很喜欢你。当初家里本来不同意娶你,想提亲的是你姐姐,蔺崖在家里闹了很久,父亲才同意他娶你。只是他生性害羞,若有什么让你误会的,你别放在心上,他应当是很喜欢你的。”
越思南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蔺崖,蔺崖垂着眉眼,没有说话。
蔺尘听着外面的雨声,她轻叹了一声:“思南,若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我不会不管你的,你别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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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总有公道,若天不给,我来给。”
说着,蔺尘见越思南久不回应,她放下手中的传讯珠,站起身来,走向身后嫁衣,也就是在这一刻,传讯珠里传来越思南的声音:“姐姐。”
蔺尘顿住步子,蔺崖猛地抬头,盯着对面的越思南,越思南含泪笑着,声音却是极为欢喜:“方才我睡下了,现在才听到。”
“我已经到蔺家了,我打算闭关修炼,你若有事,可以找蔺崖。我和他相处得很好。”
听着这些话,蔺崖放缓了手中的剑,越思南温和道:“姐姐,明日大婚,你得当最好看的新娘子。”
蔺尘没说话,她听着传讯珠里的声音,好久后,她哽咽出声:“好。”
“那我睡了。”
越思南温和开口。而后她放开了传讯珠,传讯珠暗淡下来,蔺崖静静看着她。
“走吧。”
她撑着自己,艰难起身。
越思南踉跄着走在前面,蔺崖跟着她走在后面。
走了许久之后,越思南一个踉跄,蔺崖上前去,一把扶住她。
越思南终于失去所有力气,她瘫软在地,嚎啕大哭。
蔺崖什么话都没说,他弯下腰来,将姑娘打横抱起。
大雨倾盆而下,越思南靠在他胸口,眼泪混杂着血,全都浸润在他胸口。
抱起那个人,是蔺崖年少时,最大的勇气。只是可惜,懦弱如他,人生最大的勇气,也仅限于此。
傅长陵看着越思南被蔺崖抱回蔺家飞舟,随后就听秦衍道:“去救人吗?”
傅长陵沉默不言,片刻后,他轻笑起来:“有什么好救呢?师兄莫不是忘了,这是记忆。”
记忆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谁都改不了。
“纵使只是记忆,”秦衍平和道,“可是,你也想做点什么。”
不是他能不能改变什么,是傅长陵他想做。
傅长陵听着秦衍的话,他顿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后,他起身道:“我去找我爹,你去看看我娘。”
秦衍听着傅长陵的话,应了一声,便朝着蔺尘房间走去,而傅长陵踏入传送阵,一路朝着傅府狂奔。
这时候蔺尘还在房里,她呆呆看着黯淡下去的传讯珠。
她听到了传讯中的雨声。
而蔺家,只有漫天冰雪,从无夜雨。
她知道越思南在骗她,可那一刻,她却不敢信,越思南在骗她。
越思南是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说谎?
蔺尘愣愣看着传讯珠,也就是那一刻,闪电骤劈亮夜空,而千里之外,乐国皇宫中,谢慎看着从天而降的华光,猛地里捏碎了手里的传讯珠。
闪电照亮夜空,雷霆响彻整个鸿蒙天宫,随着那一声雷霆响起来的,是谢慎的嘶吼:“蔺仙师!救我们!他们回来了!救我们!!救……”
声音戛然而止。
蔺尘缓缓抬头,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姑娘,正是人生最好的岁月,就在明天,她就要嫁给她所喜爱的人。
她过得这样好,这样幸福。然而在她人生圆满的前夜,她清楚知道,这世上有人承受着不公,绝望,痛苦。
她手中有剑,却无力提剑。
风卷枯叶吹入屋中,蔺尘脑海中想起桑乾君的话来。
“我的剑断了。”
他的剑断了,可她不能。
蔺尘闭上眼睛,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卸下凤冠,脱下嫁衣,取了自己平日的衣服,将面具再一次覆上自己的脸。
而后她提了剑,化作一道华光,瞬间消失在房间。
这时候,秦衍猛地冲入房中,房间早已人去楼空,只有空荡荡的嫁衣挂在衣架上,在夜风中荡漾出一片艳色。
“傅长陵,”秦衍急道,“蔺尘走了!”
“我知道。”
傅长陵大步跳上傅家大门,傅家人间傅长陵闯进来,急道:“来者何人?!”
“傅玉殊!”
傅长陵大喊出声:“你媳妇儿跑了!快出来!”
“哪里来的贼子?!”
听到傅长陵的话,傅家人齐齐攻上,符咒铺天盖地而来,傅长陵不愿和他们交手,一面躲一面喊:“傅玉殊,你快出来啊!”
没了片刻,傅长陵便见到一个红色的声音跃上房顶,朝着门外疾步而来,傅玉殊神色很冷,和傅长陵交错之间,只道:“长陵兄,帮忙拦人。”
“去!”
傅长陵轻喝了一声,抬手一道华光,就结成了结界,拦住了追上来的人。
“我不想和你们动手,”傅长陵抬起扇子,指了一群人道:“别逼我啊。”
“别让少主跑了!”
有人一声大喝,猛地一声华光,就击开傅长陵的结界,傅长陵手被震的发麻,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思议道:“倒有些本事。那本座可得和你们计较一下了。”
说完,傅长陵清骨扇“哒”一下打在冲过去的人的脸上,淡道:“歇着吧您。”
傅玉殊趁着傅长陵动手的间隙,从传送阵直接跳了下去。
他手里抓着蔺尘送他的香囊,闭眼搜寻了片刻,立刻找到了蔺尘的位置,他一看蔺尘的方向,便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他面色惨白,急急冲到了蔺尘必经之路上。
他刚到那里,就看见远远有个人骑着灵兽而来。
那人还和平日一样,白衣剑棺,如一把冰雪之剑。
蔺尘远远看到傅玉殊,一身红衣,头顶金冠,他捏着金扇,喘着粗气,拦在道路前方。
蔺尘勒紧缰绳,驾着灵兽停在傅玉殊面前。
大雨模糊了他们的眼睛,让她有些看不清前方人的面容,只能看见他衣衫都被雨水打湿,沉沉坠在他的身上,他一贯讲究,从未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静静注视着她,只道:“阿尘,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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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我知。”傅玉殊苦笑。
“那么,”蔺尘看着他,“他们做的事,你也知道吗?”
“我猜到了。”
“那你不管吗?”
“你让我拿什么管?”傅玉殊苦笑起来,“我只是傅家一个少家主,傅家还有那么多继承序列,蔺尘,说我们是仙,但其实,我们毕竟只是人。”
“是人就要审时度势,就要懂得服软,就要明白,世上有可为不可为,不是我们想做什么,”傅玉殊声音哽咽,“就能做什么的。”
“玉殊,”蔺尘平静开口,“我的选择,我不强求你也认可。但若你喜欢我,希望你能尊重我。”
“尊重你?”傅玉殊有些克制不住情绪,“让你肆意妄为,然后眼睁睁看你去死吗!”
“你可以不和我成婚,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傅玉殊抬手,抓住她的手腕,死死盯着她,“可你不能去送死。”
“你拦不住我。”
蔺尘垂下眼眸,傅玉殊嘶吼出声:“那你就杀了我!”
蔺尘没说话,傅玉殊盯着她,抓着她的手微微颤抖。也就是那片刻,蔺尘突然开口,只道:“抱歉。”
音落那瞬间,一张符纸瞬间落在了傅玉殊的背上。
那是傅玉殊给蔺尘用来防身的符纸,如今她却用在了他身上。
蔺尘静静看着他,好久后,她掀起自己的面具。
傅玉殊盯着她,看见她美丽中带了几分清冷的面容,他看清她的妆容,知道她是认认真真上了妆。
她看了他片刻,低下头,轻轻吻在他的唇上。
那吻带了几分眼泪的咸,傅玉殊感觉她温柔的唇,闻到她身上的气息,泪水混杂着雨水滚落。
她吻完他,直起身来,笑着道:“我想嫁给你,不是因为你来求我,只是因为我,蔺尘想嫁给傅玉殊,如此而已。”
“日后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也希望你,不要怪我。”
说着,蔺尘抬起手,带上自己的面具,在傅玉殊身边设了一层保护他的结界,又通知了傅家人。
“玉殊,”做完这一切,她终于回头,声音低哑,“回去退婚,不要影响到你和傅家。”
她说着,抬手轻轻拍了拍傅玉殊的头,一如儿时一般,温柔道:“要乖。”
说完之后,她驾着灵兽疾驰离开,傅玉殊一动不动站在雨里,他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只能远远看着那女子的背影,剑棺白衣,披雨而行。
傅长陵赶到的时候,一见傅玉殊的模样就急了,他摘了傅玉殊的符咒,忙道:“人呢?”
“走了。”
傅玉殊抬手擦了脸上的雨水,转过身去,沙哑道:“秦道友可是在鸿蒙天宫?”
“对。”
“傅长陵应声,傅玉殊平静道:“若长陵兄愿意帮忙,劳烦秦道友将阿尘的凤冠嫁衣带出来,二位先帮我追上阿尘,她往乐国去了。”
“那你呢?”
“我有点事儿。”傅玉殊往前走去,声音很平静,傅长陵不解,“你还有什么比追蔺尘更重要的事儿啊?!”
“退婚。”
傅玉殊顿住步子,傅长陵震惊:“退婚?你在这个时候,要去给蔺尘退婚?!”
“是。”傅玉殊答得坦然,“我不能让家族牵扯入此事,也不想让家族蒙羞。”
“我现下回去退婚,从此以后,我傅玉殊不是傅家少主,我只是蔺尘的丈夫。”
“无愧他人。”
说完之后,傅玉殊大步离开,跃入传送阵中,便消失在了山谷。
傅长陵愣了片刻,旋即忙联系了秦衍:“师兄,劳烦你带着蔺尘的嫁衣,赶紧来平函谷找我。鸿蒙天宫到平函谷有我绘的传送阵,你从传送阵过来。”
“好。”
秦衍应了一声,而后就没了声音,傅长陵拿着玉佩,等了一会儿之后,就见秦衍提剑而来,直接道:“去哪儿?”
“追蔺尘。”
傅长陵开口,秦衍点头,只道:“好。”
说完,两人御剑而行,傅长陵到了半空,转头看了秦衍一眼,不由得笑了:“师兄。”
秦衍转头看他,傅长陵扇子往自己肩头一瞧:“师兄好像什么都不问,只会对我说好。”
“需要问什么?”
“比如为什么要追蔺尘,追去哪儿,去干什么……之类的?”
“不重要。”
秦衍平淡开口,傅长陵正要出声,就听秦衍接着道:“我在此处,本也只是陪你。”
傅长陵微微一愣,片刻后,他轻轻一笑,低下头,没有多说。
两人一路疾行,等到了乐国,只看见满地尸体,根本没有人。
两人在四处搜寻了片刻,转头便遇到了紧接着赶过来的傅玉殊。
他脸色极差,看上去应该是根本没有片刻休息,看见两人,傅玉殊立刻道:“见到阿尘了吗?”
“还在找。”
话刚说完,三人便远远看到一道剑光直冲天际,撼天动地,震得天地隆隆。
傅玉殊脸色一白,随后直接朝着剑光方向冲了过去。
傅长陵和秦衍紧追而上,三人前后到达剑光亮起来的地方,这里是一片空旷的原野,中间被法术砸出一个深坑,深坑之上,是看不到尽头的尸体,横七竖八一路蔓延开去,映得天空都带了血色。
天上密密麻麻都是修士,他们悬在半空,围绕着深坑,而那深坑之中,蔺尘一个人立在中间,她身上背了个人,那人紫衣染血,被蔺尘用绳子绑在身上,鲜血从她指尖落下,也不知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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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尘,”为首之人,正是鸿蒙天宫的儒宗长老,王含书。
他手中执着一只手臂大的毛笔,带了几分怜悯看着深坑里的两个女子,平静道,“人已经都死了,你救也救不回来,同为一宗,我不为难你,把越思南留下,你走吧。”
“我既然已经来了,”蔺尘仰头看向周遭,声音带了笑,“还会走吗?!”
话音刚落,她骤然御剑而起,无数华光朝她攻去,她一个人面对数千修士,身披华光,剑带星辰,一圈又一圈华光震开,无数飞剑冲向蔺尘,然而那些飞剑却不能近蔺尘一步,在剑尖冲向她时,纷纷折返而回。
所有人都知道,蔺家天生剑骨,蔺尘是蔺家这一代血脉最强者。
他们不明白所谓剑骨是什么,也不明白蔺家最强代表着什么,然而当数千修士围着她,那女子却仍旧气势不下,剑意似如银河裹挟而来,长河逐月而下,轰隆之间,便斩出一片天地,这一刻,众人才明白。
过往蔺尘所展现的修为,所展现的实力,都不过是谦让而已。
这天下间,剑修至高者,当属蔺尘!
见得这样的剑意,傅长陵骤然感到几分熟悉,傅玉殊捏紧拳头,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同二人道:“劳烦二位出手帮阿尘一把,我去去就回。”
说完,傅玉殊瞬间消失,朝着白玉城冲了过去。
傅长陵有些茫然,不可置信道:“他……他跑了?”
秦衍没多话,只是提剑直接加入战局。
傅长陵见秦衍拔了剑,自然也不多说,抬起清骨扇,抵在唇间:“天地入法,灭鬼灭神。”
傅长陵和秦衍护着蔺尘时,傅玉殊往着白玉城一阵狂奔,此刻白玉城早已被尸体堆积,傅玉殊冲到皇宫之中,找到谢慎的房间,寻到了他一件衣物。
他画了个法阵在地面,又将衣服放在上面,随后金扇抵在了唇边,他低语出声:“谢慎,魂归!”
金色的阵法开始转动,没了一会儿,一个发着光的魂魄在阵法中慢慢亮了起来。
他看上去还有些茫然,在看见傅玉殊那一瞬间,他恍惚开口:“傅仙师?”
“你可知你死了。”
傅玉殊直接开口,谢慎愣了愣,他想了片刻,随后才道:“我竟然……真的死了吗?”
“乐国也没有留下,”傅玉殊迅速道,“你们的魂魄如今都还留在乐国,这一次,他们打算直接用你们的魂魄炼化成晶石,你们时间所剩不多。”
谢慎听得这话,眉宇间带了怒气,他捏紧拳头,颤抖着身子。
“我可以帮你们,可我若帮了你们,你们需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谢慎愣了愣,随后急道:“你说,只要能护住我乐国百姓,我做什么都可以!”
“不必做什么,”傅玉殊语调平稳,“就只是要待在这里,除非你们被人渡化,否则,永生永世,不能出去。”
谢慎没说话,傅玉殊看着他,只道:“快!回答我。”
“好!”
谢慎抬头,咬牙道:“我答应你。你的办法是什么?”
“现在这些修士都在这里,一会儿我会将你们催化成厉鬼,你们成厉鬼之后,自行将那些修士驱赶出去。”
“我们……我们可以吗?”
谢慎有些激动,傅玉殊嘲讽笑开:“一国之怨,你以为,这天道,当真不长眼吗?”
“好。”
谢慎立刻道:“我答应你。我要杀了他们!我要让那些修士也知道,身为蝼蚁的滋味!”
傅玉殊没说话,他低下头,捏住手中金扇,深吸了一口气后,他用金扇在他两边手腕上都划开口子,又从袖中取了一个铃铛,丁玲玲一摇,随后高呼出声:“呜呼,魂归来兮!”
他呼出声那一瞬间,天上乌云开始汇聚,整个白玉城震动起来,一个个魂魄仿佛被唤醒一般,开始跟随在他身后,他一面摇铃,一面喊魂,朝着蔺尘的方向走去。
他的血落在地上,迅速化作一根根细线,往前一路缠绕过去,与此同时可见的,是他一寸寸苍白下来的脸色。
他修为不够,这上天给予他最珍贵的东西,便是那根世间罕有的玄灵根。他以灵根入血绘制阵法,才能催动十万阴魂。
傅玉殊一路朝远方而去,他身后魂魄越来越多,浩浩荡荡,成了一只鬼魅大军,井然有序跟在他身后。
荒野里传来招魂铃清脆的声响,他们离着修士们征战的方向越来越近,玉琼真君终于察觉不对,他骤然回头,看见远处那铺天盖地的魂魄聚集而来,他不由得愣了愣,随后道:“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停住动作,傅长陵和秦衍一同朝着远处看去,蔺尘背着越思南,单膝跪在地上,用剑着支撑着自己,喘息着抬起头来。
鲜血迷了她的眼,她恍惚睁眼,就看见远处血红色的一片,隐约有一个人,身着鲜红喜袍,头顶金冠,手执招魂铃,叮铃铃引着十万阴魂,缓缓前来。
她用剑支撑着自己,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近,她虽然没能看清面容,却立刻认出了来人,她心里慌了起来,慌乱中带了几分说不出的,隐约的,欢喜。
那人从容走来,血色喜袍在风中猎猎翻飞,他神色太平静,太镇定,以至于周边修士都没敢上前,静静看他一路走进人群,来到蔺尘身前。
王含书终于反应了过来,看着傅玉殊,皱起眉头道:“傅少主?你怎么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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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王含书笑起来:“素来听闻傅少主最懂得审时度势,今日来,莫不是来劝劝蔺少主不要这般固执的?”
傅玉殊没说话,他静静看着背着越思南,半跪在自己身前的蔺尘。
“知错了么?”
他轻声开口,凝视着蔺尘。蔺尘低着头,沙哑出声:“抱歉,终究还是把你牵扯进来了。”
“所以我说,”傅玉殊笑起来,“你这个人,从来不知错。”
蔺尘有些茫然抬头,傅玉殊弯下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他看着她,温柔开口:“我是你的夫婿,你要做什么,怎么可以抛下我,自己一个人来涉险?”
蔺尘愣愣看着傅玉殊,傅玉殊笑着看着她:“我向你求亲那天晚上,我对你说的话,你是不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傅少主。”
王含书皱起眉头:“蔺少主已经是被下了死令的人,您别把自己牵扯进去。”
“我说了,”傅玉殊凝视着蔺尘,“这一辈子,我爱护你,保护你,陪伴你,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无论生死,”他声音握着她的手,垂下眼眸,“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话音刚落,他身上血珠朝周边骤然飞散而去,一瞬之间,一个巨大的血色阵法从白玉城到这原野的地面上亮了起来。
华光冲天而起,傅长陵和蔺尘手拉着手,站在最亮的光柱之中。狂风猎猎吹来,两人衣着翻飞,周边魂魄尖叫出声,一瞬之间,那些魂魄都增大了数倍,朝着数千修士就撕咬了过去。
修士惊叫出声,王含书被谢慎死死抓住,王含书震惊开口,怒道:“傅玉殊,你这是邪术!你疯了!”
然而傅玉殊恍若未闻,他看着对面的女子,握着她的手,认真看着她。
“我再问你一次,”他声音沙哑,“嫁给我,好不好?”
蔺尘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她眼里满是震惊,好久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艰难道:“你……那你家里……”
“我已经和他们说清楚,我不会回去了。”
傅玉殊笑起来,面上毫不在意:“他们不会再让我当少主,我那些兄弟不会让我活着,我回不去傅家,阿尘,”他看着她,眼里带了几分苦涩,“你不要我,我就无处可去了。”
蔺尘听着他的话,没有立刻回答,旁边鬼魅和修仙者纠缠着,这些修仙者虽然法力强盛,可一来厉鬼人数太多,二来此处已化为阴地,修仙者灵气受阻,一时竟被这些厉鬼彻底压制,就连王含书都被谢慎纠缠着,无法挣脱。
天上血肉横飞,鬼哭狼嚎,这一片人间惨烈景象之下,蔺尘却是笑了。
“你惯来就爱算计我。”
傅玉殊听到这话,正要开口解释,随后就听蔺尘道:“可我也乐得被你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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