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均方、林妙岚都看出方均情况不对。

    冯芷盈看到方均的样子，自然察觉出问题，努力回忆起来，隐隐觉得眼前的男子似曾相识。

    她对着林氏父女摇头。

    林均方和林妙岚都明白她的意思，于是陪着站在那里，没有打扰方均。

    林均方心中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随即又感到难以置信。

    方均默默地伫立在那副男子画像前，良久，才说道：“走吧！”

    林均方见方均没有就画像说些什么，与女儿对视一眼，暂时压制住想要询问的冲动，说道：

    “方前辈，这边请。”

    方均随着林均方进入大厅，脑海里依然想着那幅画像上的男子，心中颇有苍凉之感。

    他现在明白，为何在数个时辰前看到林均方手上的三角幡，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大厅里摆着一张精致的桌子，林均方自然安排方均坐上首的位置。

    方均坐下，叹道：

    “世事变幻无常。没想到你们父女俩竟然是林叔的后人！”

    原来，那幅画像上的男子，就是林力！

    当初方均和林力一起从赤武大陆离开，前往苍辰大陆最南端。

    就在他们距离目的地不太远的时候，遭遇两头三级海妖厮杀的场面。

    多年之后，方均在琼华海域，才知道这两头海妖分别是翠蛟螭和龙吟鲨，而且翠蛟螭特别喜欢吃龙吟鲨的妖丹。

    方均和林力遭遇翠蛟螭和龙吟鲨后，被翠蛟螭发现。

    然后翠蛟螭远远地朝他们所在的灵舟发出一击，直接击毁了灵舟。

    方均和林力各自跳海逃生，从此两人失散。

    方均在蓝蓝的帮助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运气通过了北冰海，来到苍辰大陆三大区域之一的北冰原。

    而以现在的情况看，林力自从跳海逃生并与方均分开后，也幸运地活了下来。

    非但如此，他还来到南辰域，娶妻生子，生下林均方，并建立了林家这个修仙世家。

    林均方听到方均喊自己的父亲为“林叔”，证实了自己刚才心中的猜想，面露喜色道：

    “原来方前辈就是与先父一起横渡重洋，从赤武大陆来的方公子！”

    他有些感慨。

    女儿林妙岚介绍方均的时候，并没有介绍其名字，而是以“方前辈”指代，加上方均竟然是元婴修士，林均方就没有联想到那一层上。

    冯芷盈听到方均和林均方的对话，又看到画上男子有些熟悉的样子，顿时想起当年在青阳坊市见过林力。

    还有，方均当年被怀疑是魔族奸细。

    那时候的他，是青阳门能拿得出手的筑基修士之一，此事被闹得沸沸扬扬。

    林力正是此事件的关键人物之一。

    冯芷盈的曾祖父冯礼是青阳门的金牌长老之一，属于决策层。

    冯芷盈自然对此事有一定的了解。

    林妙岚却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赤武大陆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无意间认识的方前辈，怎么就成了自己先祖父的故人。

    “你知道我？”方均听到林均方的对话，有些意外。

    “当然，先父对晚辈说过，他在遇到先母之前，方前辈是对他恩情最大的人，不光是救命之恩，还有再造之恩！”林均方正色道。

    方均听到林均方的这句话，恍惚中回到二百多年前，自己第一次在青阳门戒律堂，见到戒律堂堂主赵戒，并与之对话的场景中。

    …………

    “好。下面一个问题，非常重要，你要考虑清楚后，据实回答。别怪本座没有事先提醒你，这个问题的回答，很可能决定你的生死。”

    “请赵堂主问，我定然据实回答。”

    “下面这个问题，你听好了——林力有一件隐身衣，他说是你给他的。这究竟是不是事实？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是！”

    “曾经我们青阳门出现过魔族奸细。对了，你还是当事人之一。鲁申恒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可你知道他最后的命运吗？”

    “我听说他最后死于水月峰的牢狱内。”

    “不错。鲁申恒最后很凄惨地死去。他曾经也是水月峰的俊杰之一，被寄予厚望。可惜的是，他被认定为魔族奸细。当然，鲁申恒是亲自承认了的，所以算不得冤枉。但如果一个人明明不是魔族奸细，却被认定为魔族奸细。你觉得他是否冤枉？”

    “那当然很冤枉。”

    “如果那个被冤枉的人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会尽量避免这种事的发生。”

    “如果这件事已经落到了你的头上呢？”

    “我会死不承认。”

    “光死不承认是不够的，你还得预判危险。等到你到了非得死不承认的地步，也许就晚了。我们修士，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总是会遇到一些艰难的抉择。这个时候，往往你的抉择就会决定你下一步是生，还是死。做出错误的抉择，后果往往不是你能承受的。本座最后问你一遍，林力的那件隐身衣，到底是不是你给他的？你要想清楚问题和后果，再做回答。”

    “是的。”

    “路是自己选的，既然你做了选择，本座也只能秉公处理。”

    …………

    方均想起这两百多年前的一幕，心中叹息。

    如果说他在云台寺第一次遇到谭德凌、慕水欣是人生的第一次命运突变，那么，与赵戒的对话，就是他第二次的命运突变。

    很明显，赵戒希望方均说假话，然后把一切跟魔族奸细有关的嫌疑全部推到林力身上。

    如此一来，方均就能牺牲林力，而保全自己。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方均不牺牲掉林力，并不是为了保护林力，而是坚守道心。

    可无论如何，从那之后，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更加剧烈的变化。

    他的父母亲人，直接或者间接都死于洛青山之手。

    要不是当时青阳门唯二结丹修为的易师叔及时赶到，方均本人也差点死于洛青山之手。

    他侥幸逃过一死后，就和林力一起离开赤武大陆，开启了一段新的命运。

    …………

    方均并没有告诉林力这一段对话。

    但是，根据林均方的话，很明显，林力应该猜到，方均可以选择牺牲他来保全自己，却并没有这么做，并且后来一直对此十分感激。

    毕竟，林力当年可是江洋大盗出身，又体会过做散修的艰难，阅历不可谓不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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