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两人只有看着。

    诸葛正我、莫艳霞。

    他们不太明白陈风、李沉舟的对话，可有些明白，但还是不太明白。

    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说出这样一番话呢？

    可他们总算知道——李沉舟知道陈风说什么，陈风也知道李沉舟说什么。

    他们两人都表现得非常平静，可这种平静是不是暴风雨来临之前得平静呢？

    莫艳霞低头玩着碗中得饭菜，眼中闪过了一抹变幻得神色。

    此刻，李沉舟、陈风已在院中。

    今天没有月光，天上乌云密布。

    两人走在院中，身躯也彻底融入了黑暗。

    这时候倘若李沉舟要对陈风出手，陈风要对李沉舟出手，都是很容易的事情，因为两个人对于彼此居然没有任何防备，这种没有任何防备并非是思忖过的，而是至始至终两个人对于彼此居然都没有任何防备？

    那是不是因为在李沉舟眼中，他身边的人是柳随风呢？那是不是在柳随风眼中，他身边的人是李沉舟呢？

    柳随风走在院中，风在面颊上拂过，可他的心已在生出了万千的思绪，这一刻他在思忖自己是谁。

    这个答案一点也不困难，柳随风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至少这一刻他是柳随风的。

    陈风不可能对李沉舟这样一位极其危险的高手，一点防备也没有，但柳随风可以。

    因为李沉舟是他的兄弟。

    一个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的兄弟。

    这种感觉也一定在李沉舟的心中，否则李沉舟也已开始防备陈风了。

    两人不约而同走进了院中，也走到了院中那株巨大的梧桐前停了下来。

    黑暗中，两人对视。

    李沉舟望着柳随风，柳随风也望着李沉舟。

    两个人瞧不见对方，可那种感觉还是在的。

    李沉舟知道柳随风在瞧着他，柳随风也知道李沉舟在看着他。

    李沉舟盯着柳随风，手中握着画卷，过去了半晌，李沉舟才缓缓开口道：“你不是陈风，而是柳随风。”

    “我是柳五，你是李大，至少我现在是柳五，你现在是李大。”

    李沉舟笑了起来：“是的，至少你现在是柳五，可刚才你不是柳五，柳五不会施展出那样的剑法，刚才你时陈风，是大隋第一剑术高手陈风。”

    “为什么？”柳随风望着李沉舟：“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李沉舟将手中的画卷递给柳随风，淡淡道：“一直以来我都对你有一个怀疑，我怀疑你其实不是柳随风，从开始见面到现在，一直以来，我都存在这个怀疑！我怀疑你只不过是一个拥有柳随风记忆的人，虽然你在见到我见到赵师容表现的时候，的确是柳随风，可我并不认为你一定是真正的柳随风，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柳随风点头：“我明白，正如我怀疑你不是李沉舟一样，虽然你如今表现除开的时候是李沉舟，可李沉舟是绝对不可能如此对付柳随风，即便柳随风真要背叛你，你也一定会在有确凿的证据之下，这才对付柳随风。”

    李沉舟淡淡一笑：“不是，你我商天良陶白窗恭文羽等人结义，我们那时候都是兄弟，何况我们同生死共患乱，而且你和我之间有一种其他五人都没有法子取代的地位，因此权力三巨头的席位之中有你一位，对待柳随风我不可能冷酷无情，至少不可能彻底的冷酷无情，否则昔年我发现你的武学造诣远远比表现出来高明，你还暗恋赵师容的事情，我就应当对你出手了。”

    柳随风淡淡一笑。

    那些也已是陈年往事，过眼烟云了，至少对陈风是这样的。

    柳随风淡淡开口。

    此时此刻柳随风不知道，但李沉舟看得出，柳随风的言谈举止，说话语气，越来越是柳随风了，而不是刚才孤独寂寞的绝代风华剑客——陈风。

    柳随风道：“孙青霞和我交手的时候，你请来八位画师，虽然表面上画出我和孙青霞交手的武学造诣，实际上是要找出我不是柳随风的证据，而且你的确已经找出来了证据，譬如我出剑的时候，左手的变化。”

    李沉舟并不否认，他相信在柳随风面前，世上很少有什么事情可以隐瞒得了的，迄今为止柳随风还并未看画卷上的内容，就可以知晓其中七八。

    他相信普天之下除开赵师容以外，也只有柳随风能如此了解他。

    李沉舟点头道：“你刚才的表现不是柳随风的表现，柳随风虽然最擅长的是刀法，他以及那口百战宝刀，施展出五瓣兰刀法，即便是我也未必可以胜得过，但我也曾瞧见过他施展剑法，无论他施展刀法还是剑法的时候，他左手都不会有什么太多的动静，这是他创造出五瓣兰刀法的一个习惯，一个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习惯，可刚才你已经改变了。”

    柳随风一点也不诧异，只是望着李沉舟：“刚才你可以杀了我，因为刚才我表现出来的，一点也不是柳随风。”

    李沉舟冷冷打断道：“你错了，你在杀死孙青霞那一瞬间，表现出来的，的确还是柳随风。昔年你号称袖里日月，是权力帮的大总管，一向出谋划策，极少和人单打独斗，即便是昔年权力帮总攻天下社，面对【横扫天狼】姜任庭，【威震神州】姜端平的那一次大胜之后，你流露出来的就是刚才那种情绪，而且即便你刚才表现出来的并非是那种情绪，我也不会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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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随风盯着李沉舟：“因为我们这一次相见的时候，你从我的身上瞧见了柳随风的影子。”

    “是的。”李沉舟：“而且戚少商对我谈起你的神情动作举止的时候，那时候你表现出来的多是柳随风，而并非是陈风。”

    柳随风淡淡一笑：“你认为我不是柳随风，因此你才要对付我，而我认为你不是李沉舟，因此才要来汴梁，如今你从我的身上看见了柳随风，而我从你的身上瞧见了李沉舟，你说我们到底应当如何证明彼此呢？”

    李沉舟冷冷望着柳随风：“你莫要忘记，燕狂徒给你的四个字。”

    “独战天下。”

    “是的，独战天下，这一次你注定要独战天下，若你有机会，最后一战的人，就是我李沉舟，而那时候我们就能知道彼此是不是真正的李沉舟、柳随风了。”

    柳随风不说话，他望着李沉舟。

    黑暗实在太浓重了，他虽然什么都瞧不见，可感觉得出李沉舟那双深邃而冷酷的眼神。

    过去了半晌，柳随风终于伸出手，趴在了李沉舟的肩膀上，轻声叹了口气道：“不管如何，如今你是李沉舟，我是柳随风。”

    “是的，至少如今我是李大，你是柳五。”

    柳随风握紧李沉舟的肩膀，道：“如此已经足够了，至少我明白李沉舟要杀的人，并非柳随风，而是其他人。”

    “是的，柳随风要杀的人也绝非是李沉舟。”

    他们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分道扬镳。

    可两个字已深深刻在了他们的心中——兄弟。

    昔日的恩怨情仇，如今都也只有这两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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