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是用来杀人。

    许多人说剑是用来保护人的，可在陈风瞧来，倘若这口剑若没有杀过人，又如何保护人。

    只有杀过人的剑，才能保护住人。

    一个杀过人的人，才能威慑住觊觎之人。

    一个人有了剑以后，还不够。

    这个人还需要剑法剑招。

    基本的剑法，基本的剑招。

    绝世的剑法，绝世的剑招。

    失传的剑法，失传的剑招。

    自身领悟出来的剑，自身领悟出来的剑招。

    最适合自身的剑法，最适合自身的剑招。

    心中手中有剑，心中无剑，但有剑意。

    在许多人眼中，一名剑客至少需要分为如此诸多的境界。

    以前在陈风眼中瞧来，一名剑客也的确需要分为如此多的境界。

    可如今在陈风看来，一名剑客实在不用如此划分，如此划分虽然并不能不说不对，可在陈风瞧来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在陈风看来，一名剑客只需要分为两种就可以。

    ——出剑的剑客，不出剑的剑客。

    剑客当然不可能时时刻刻出剑，而出剑的时候，需要知道自己为什么时候出剑。

    出剑的对手会让你施展什么样的剑法。

    不出剑时候的剑客，根本就不要将自己当作剑客，而是一个人。

    一个在乎性命在乎生死的人。

    一个剑客在出剑的时候，则要忘记一切，心中只有剑，甚至于心中连剑也没有了，一切都已经没有了。

    在陈风看来，剑客就是这样。

    寻常不过，但也非凡不过。

    孙青霞出剑的时候，陈风并未出现。

    陈风并未先出剑，虽然有时候陈风也会先出剑。

    是不是先出剑，这要看剑客的选择。

    当时陈风选择并不先出剑，而是看孙青霞的剑。

    那口比寻常剑要长上一倍的剑。

    这也叫做观剑。

    陈风喜欢观剑，他看见了孙青霞的朝天剑，他也看见了孙青霞的剑招。

    剑、剑招、人，都没有任何破绽。

    倘若孙青霞的剑法还存在破绽，那孙青霞绝对不可能活到现在。

    孙青霞的剑法是没有一丁点破绽的，人也没有一丁点破绽。

    甚至可以说孙青霞出剑的时候，世上根本就没有孙青霞了，只有一口剑，亦或者说一口箭。

    这一切陈风都看清楚了，因此陈风出剑。

    他的剑拔出得很优雅，可速度并不算极快，至少铁手、李沉舟、诸葛正我甚至于莫艳霞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可当他拔出那口剑的时候，几乎已经没有任何人会主意那口剑了。

    那口剑出鞘的时候，每个人都可以感觉到一股尸山血海的味道。

    这一瞬间仿佛地府的大门大开，出现了一个绝世大魔神，一个屠戮过苍生覆灭过天地的绝世大魔神。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忽视了陈风那口剑的本身，而是注意到了陈风那口剑上散发出来的恢弘气息。

    而也就在这一瞬间，一道淡青色的光缓缓划过。

    这一道光随着剑出剑。

    这一道光转得很慢，简直就是慢到了极点。

    光如清风拂过。

    非常平和的清风，一点也不狂暴，也一点都不迅疾。

    这一道青光甚至在剑上散发出来的尸山血海气息之下，彻底被淹没了。

    不过至少在孙青霞的眼中没有被淹没。

    他瞧见了那淡青色的光。

    剑光。

    他感觉不到那剑光的威胁，可他却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都在颤抖。

    可孙青霞没有后退，没有闪避，更没有防守。

    他的朝天剑只有攻没有守。

    他要将剑法发挥至极致，将攻招施展极致。

    一股强大的气流随着孙青霞的手腕一抖，自剑身之中呼啸而起，瞬间就成了呼啸的飓风。

    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自剑身之中凝聚而出。

    这口剑仿佛根本不是剑了。

    孙青霞仿佛也根本不见了。

    而是一头青龙，一头自九天之上俯冲而下的青龙，要将世上的一切都碾碎成齑粉。

    李沉舟、铁手、诸葛正我、莫艳霞都不约而同生出了震惊之色。

    他们没有想到孙青霞的武功居然比他们想象中还要高明，他们更没有想到两人出手的一招，居然就是最后一招。

    任何人都看得出这两人并不喜欢持续缠战，只不过是一招。

    一招定胜负。

    一招之下，什么都将不存在。

    只有胜负生死。

    这一战的结果，并不出乎众人的意料，可这一招的速度，远远超出了众人的意料之外。

    飓风呼啸，地上的树叶飞腾半空，可一瞬间就被碾碎成齑粉。

    一股强大的气流席卷天下，强大的气劲余波呼啸而过。

    莫艳霞直接被震退，李沉舟诸葛正我也都退了两步。

    烟尘散开，飞腾的枯叶也已经落下。

    只有两个人。

    一个人已经倒下，一个人还站立着。

    孙青霞已经倒下，他的胸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陈风握着剑，用丝巾擦拭着宝剑。

    他望着孙青霞，身上流露出了一种比刚才更孤寂更苍凉的气息。

    他深深瞧了躺在地上，可面上带着感激笑容的孙青霞一眼，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转身，漠然走进了精舍中。

    这一战就这样结束了。

    孙青霞躺在地上，一只手也已经握住了一双粗壮的手掌。

    铁手的手，他面上还是带着非常愉快非常高兴的笑容。

    不过这些李沉舟都没有去看，他龙行虎步和陈风擦身而过，视线落在还在奋笔疾书的八位画师身上。

    准确来说是落在画纸上。

    刚才如此强大的气劲余波，可这八个人居然还在奋笔疾书，而且画笔以及画纸都没有任何损坏。

    他们似乎也根本也没有瞧见李沉舟，只是在全神贯注坐着自己的事情。

    李沉舟也没有说任何话语，只是笔直立在其中一位年迈画师的身后。

    孙青霞握着铁手的手，轻声叹了口气：“陈风不愧是陈风，这一战我的确技不如人，心服口服，如今我总算可以彻底放心了，我终于可以去找她了。”

    铁手没有说话。

    他一向不擅长说话，这一次他也不知道应当说什么话。

    孙青霞笑了笑。

    他这一生愤世嫉俗，什么样的人都看过。

    他真正的朋友并不多，可铁手的确算得上是他的朋友。

    他了解铁手，也知道铁手的心思。

    他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不过手却指着那八位画师，慢慢道：“有没有酒，请我喝一壶，也请他们喝一壶。”

    “有。”铁手张了张嘴，沙哑的声音出口，可止住。

    孙青霞已经倒下，面上带着笑容。

    永远的倒下了。

    死很难，其实也很容易。

    孙青霞是不容易死的，可偏偏死了。

    世上又有什么人真正不容易死呢？

    铁手抱着孙青霞的尸体，而李沉舟则盯着画师。

    那位年迈的画师完成了最后一笔，蹒跚的将画纸交给李沉舟。

    他是跪下的。

    他不能不跪下，因为他的双脚都在刚才已经断了，被起劲震断了，还在留着鲜血。

    老者捧着画纸，非常恭敬面对李沉舟：“希望帮主可以寻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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