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本来明明没有愿意去做的。
可这些事情偏偏必须有人去做,甚至必须逼着一些人去做。
赤血斜插在地上。
赤血是一口剑。
巧天工铸造的那口剑。
这口剑斜插在地面上,距离它不远的地方,是那块刻上青埂仙境四个字的岩石。
当日陈风拿到这口剑以后,只不过瞧了几眼。
这口剑仿佛就如同只能得宠一夜的女人,立刻就被陈风弃之如敝履,丢在了不远处的岩石上。
当然事实上绝非是如此的。
至少白玉京、巧天工、红尘雪都是知道的。
陈风虽然不喜欢那口剑,可一名剑客,不管对待任何剑,都是不能不尊重的,这是剑客的一个习惯,一个几乎已深入骨髓的习惯。
甚至许多剑客在瞧见一些剑与剑鞘分离的时候,会下意识将剑插入剑鞘,也甚至有不少杀手利用剑客的这个习惯,而击杀一些极其高明的剑客。
陈风不是那样的剑客,可对于剑,也是绝对尊重,绝对不敢怠慢的,何况赤血这口剑是绝对的好剑,虽然剑中带着极其一种不可揣度的邪气。
剑插在地上,这是巧天工的意思。
根据她的说法,这口剑还并未真正铸造而成,铸造而成的日子,正是青埂仙境这块岩石化为齑粉的时候,而那时候,也正是那个来自苦境的异界高手降临的日子。
换而言之陈风拥有这口剑的日子,或许也不过区区几个时辰而已。
这口剑斜插在地面上。
至于什么原因,巧天工并未说出来,陈风也没有询问的意思。
这些时日,他们只是在等而已。
白玉京一向是对于各种事情都非常好奇的人,现在他也很好奇,至少他很好奇,到底有多少个人会来到此地。
这个问题也实在是个有趣的问题。
这一次来到青埂仙境的人,未必都是他认识的人,甚至极有可能是他不认识的人。
他们或许来自于大宋,来自于与世隔绝的第三界。
对于未知的事物,白玉京总是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兴奋与激情,至今这种激情也还并未熄灭。
甚至更加剧烈了。
因为一个人已经来到了青埂仙境了。
已是晚春。
春日已晚,已有了些许夏日的气息。
这一天的阳光是格外灿烂的,白玉京穿着灰色的衣裳,斜坐在一块青石上。
太阳正好照射在青石上,也照射在白玉京的身上。
白玉京也已感觉出一种说不出的温暖之意。
他一向喜欢阳光,除开行走在沙漠中的那段日子,阳光一直以来都是他最喜欢的事物之一。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一个喜欢阳光的人,心里即便再丑陋,也不会很丑陋的。
阳光照射在白玉京的身上。
白玉京闭上了眼睛,几乎都已快睡了过去。
但毕竟他还是没有睡过去。
因为远处响起了脚步声。
不是人的脚步声,而是一种动物的脚步声。
这种脚步声,白玉京原本是非常熟悉的,可一时之间却忽然思忖不出来了,他不由不睁开了眼睛。
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已瞧见了一头牛。
原来刚才那平稳的脚步声是牛的脚步声。
牛的脚步四平八方,它虽然行走得极其缓慢,但一个人倘若坐在牛车上面,即便没有高超车技的车夫,在牛车上也不会感觉有半点颠簸的感觉。
此时此刻白玉京只是瞧见了这辆非常宽敞舒适的牛车,以及牛车上那驾车的江湖人士。
这位江湖人士的年纪是看不出的,你可以说他四五十岁,也可以说他三四十岁,甚至说他只不过初出茅庐,也是有人相信的。
因为这个人长着一张圆圆的脸蛋,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特别是一双眼睛。
眼睛简直就如琥珀一样,纯净透明。
这样一个人无论任何人瞧见都不会感觉任何威胁的。
可这样一个人本不应当出现在这种地方的。
青埂仙境绝非穷山恶水之地。
可这地方极其隐秘,寻常人是不可能寻到这里的,也不可能会来到这个地方的。
可眼前这位车夫似乎就是专程来到这个地方的。
白玉京并不认识这个车夫,不过他也是瞧得出这个车夫似乎非常有本事,至少一双手上的本事实在一点也不弱。
白玉京已坐直了身躯,想要开口。
可这时候却感觉眼前有一道光闪过。
陈风已立在牛车前。
而这辆牛车正好停顿在刻着青埂仙境四个字的岩石前。
如今这岩石比起十几天前已有了明显的变化。
原本这块岩石凹凸不同,奇形怪状,可如今这块岩石却开始四四方方了,而且最不可思议的是,它看上去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
陈风皱起了眉头。
白玉京瞧见陈风明显也已皱起了眉头。
他瞧见这位车夫的时候,眼中拥有的不是惊讶,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陈风盯着这位看上去一脸和气,长相娇好的车夫,半晌才慢慢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你已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又何必再继续问下去呢?”
这位长相娇好的车夫道:“你竟然还记得我?”
“但凡我想记住的人,就当然可以记住,只是你本不应当来这里的。”
“你错了。”车夫慢慢道:“我应当来的,倘若我这一次不来,那一定会后悔的,我昔日已经后悔了一次了,可在这一次我已不愿意再继续后悔下去了。”
“你是来送死的?”
“是的,我是来送死的。”车夫:“每个人都会死,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死法,我已经快死了,因此我当然要寻一个最好的死法。”
他的话语说得很冷静,可声音有些虚弱了。
他似乎根本就不能长时间说话。
陈风似乎没有观察到这些清关,盯着这位车夫:“只有你一个人?”
“当然不只是我一个人。”车夫道:‘当然还有一口剑,我来的地方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必须有剑。’
“车中没有人?“
“没有。”车夫:“只有剑,这普天之下除开剑以外,又有什么人可以让我柳轻侯当车夫呢?”
陈风不能不承认,世上除开剑以外,柳轻侯似乎已什么都不太在乎了。
车厢中当然是一口剑。
一口一定是很奇怪的剑。
因为柳轻侯本就是很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当然要配上一口很奇怪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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