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先生，你知不知道你其实是个很讨厌的人。”陈风：“至少我很讨厌你这种人？”

    吴明笑了起来。

    在叶孤城的墓碑前，吴明的笑容似已染上了一种莫名的意味。

    吴明慢慢道：“你只是讨厌？而不是敬畏？”

    “是的，只是讨厌，而不是敬畏，不过还是带着几分尊敬。”

    陈风神情悠然：“千百年以来，世上有几个你这样的人呢？你这样的人实在不算多，甚至算得上少之又少，在我的记忆中，偌大个江湖，近五百年以来，似乎也只有哪位昔日创立青龙会的龙头老大可以和你相提并论了。”

    青龙会。

    一个神秘莫测的组织。

    一个曾经令整个江湖整个天下都闻风丧胆的组织。

    你难以用正邪善恶来形容他，他们的行事都只遵循一个原则——青龙老大的命令，除开这个原则以外，世上已没有任何原则可以令他们遵守。

    这样一个组织曾是的雄霸天下，如日中天，不可一世的魔门也都受到极其严重的重创，导致于魔门最终一分为三。

    世人或许已遗忘了这个消失在浩瀚岁月中的青龙会，可有些人是忘记不了的，譬如陈风、木道人、顾道人这些人。

    吴明也没有忘记。

    “似乎世上的一切事情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似乎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是可以逃得出你的耳目的，似乎任何事情都和你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似乎每个人脚下的路，都有你铺下的石头。”陈风：“我实在很讨厌这种感觉，可也不能不佩服先生您，因为你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而我竟然也能遇上你这样有趣的人。”

    吴明笑容更灿烂了。

    阳光照射在他的面上。

    他的面容似乎比阳光还灿烂，他身上儒雅的气质更加浓郁了。

    “你其实也是个很有趣的人，我见过许许多多人，你算得上非常有趣的人，或许比起萧王孙、向雨田他们还要有趣一些，即便你没有他们聪明睿智，甚至武功也比不上他们，可若论有趣，似乎都比不上你。”

    吴明有资格说出这种话。

    他的学识他的智慧他的武功他的阅历他的见识。

    他身上的任何一点都有资格令他说出这种话，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绝对是可以和谢王孙、向雨田这些几乎已是神话中人，平起平坐的人。

    西门吹雪身上的杀机更浓郁了。

    他一向很厌恶玩弄阴谋诡计的人，更不想自己的决斗被任何人以阴谋诡计玩弄。

    剑客之间的决斗本就是至高神圣的。

    可这场决斗似乎已是例外。

    他很愤怒。

    愤怒这种情绪第一次出现在他的心中，他身上的剑意随着他的愤怒愈加的森冷冰寒。

    一片冰山仿佛忽然出现，西门吹雪甚至比冰山更冷。

    陈风瞧了西门吹雪一眼，再一次望向无动于衷的吴明：“你的武功比叶孤城高，甚至智慧也比叶孤城高，可你控制不住叶孤城。”

    “是的，我控制不住他。”吴明：“我控制不住他，正如我控制不住你一样，也正如我无法控制西门吹雪一样。”

    杀机已倾斜而出，剑并未闪电出鞘。

    剑还在鞘中。

    “叶孤城会死在西门吹雪的剑下，这一点你早已有预料，可做出这件事的人是叶孤城，而不是你，更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陈风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淡淡的哀伤之色：“因为叶孤城毕竟是叶孤城。”

    因为叶孤城毕竟是叶孤城。

    没有人知道这一句话中蕴含了多少的声音，也包含了陈风的多少尊敬与信从。

    叶孤城就是叶孤城。

    叶孤城本就是人间谪仙，世上又有什么人可以驱使他呢？

    “本是天上人，又如何会一直坐堂前客呢？”吴明：“我做的事情其实很少，我只不过让叶孤城见到了独孤求败，而独孤求败也让叶孤城明白了自己的心，他本就是不拘泥于世俗的人，甚至他本就是不被世俗所容纳的人，这样的人了解了世上唯一的心愿，生如何？死又如何呢？”

    “也便是说，这一战即便叶孤城杀死西门吹雪，他也会销声匿迹于天下？”

    “是的。”吴明：“此战以后，世上或许再没有叶孤城、西门吹雪，也或许再没有叶孤城。”

    “只是我有一点还是错了。”

    “叶孤城的人与心虽然已不在世俗，可他希望将一件东西留在了世上。”

    吴明玩味笑道：“是什么？”

    陈风：“当然是剑，除开剑以外，他还有什么会留在世俗之上呢？”

    吴明拍了拍手：“你果真是最懂我的人，或许也算得上最懂叶孤城的人。”

    吴明忽然转过视线望向西门吹雪：“你不用想杀，而且也不应当杀我，叶孤城已将剑留在你的心中，也将剑留在天下的人心中，他本就是青天白云，无瑕无垢，他自天外来，当然也会天外去，这本就没有什么好伤心的。”

    吴明瞧了一眼叶孤城的墓碑，淡淡一笑：“墓碑这东西对于叶孤城来说，也实在太俗气了，他一点也不在乎。”

    吴明走了。

    陈风也随着吴明走了。

    叶孤城也走了。

    只不过三人的走却并不一样。

    陈风跟在吴明的身后，他知道吴明有一些话没有说。

    至少没有在西门吹雪面前说出来。

    他们路过一片枫树林。

    吴明忽然停下脚步，慢慢道：“享受你接下来宁静愉快的时光吧，这种时光已不太长了，马上你又卷入令一个伟大的计划之中去了。”

    “你想对我说的，难道仅仅只有这些？”

    “当然不是，倘若仅仅只有这些，又如何能引起你的好奇心呢？”吴明转过身，轻轻拍了拍陈风的肩膀，忽然转变了话题：“我对你其实很满意，比任何人都满意，我甚至认为你是最适合我的女儿的人，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选择你。”

    “因为我常常被麻烦招惹，也招惹麻烦。”

    “你还算是明白人。”吴明：“萧王孙、向雨田、海天孤燕、雄霸等人已连手施行一个伟大的计划，在这个伟大的计划中，你或许可能再一次瞧见叶孤城。”

    “叶孤城没有死？”

    吴明反问道：“逍遥侯是不是已经死了？”

    逍遥侯死在玩偶山庄，可陈风在第三界见到了逍遥侯。

    吴明淡淡道：“生是什么，死又是什么？什么是生？什么又是死，倘若连这些都不明白，又如何谈论生死了。”

    “生是什么？死又是什么？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因此我才在探索中。”吴明的声音忽然说不出的沧桑：“或许我永远也得不到答案，可我还在探索中，不停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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