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陈风。

    叶孤城不应当说出这种话，即便是对陈风也不应当说出这种话。

    至于是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于叶孤城或者陈风来说，都不算是什么，叶孤城本不应当说出这种话的，可偏偏说出了这种话。

    叶孤城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呢？

    陈风不去想。

    金銮殿上的琉璃瓦，又光又亮，当然也滑不留手，即便是树叶飘在上面，也都会缓缓的滑落下来，因此这萧瑟的残秋之中，可以瞧见树叶从金銮殿上掉落下来。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这场决斗还没有开始，但月圆之夜的一场赌局已开始了。

    以性命为赌，或许也已赌上的江山社稷，天上地下，只有一个人能有资格这样赌——杨广。

    除开杨广还有什么人呢？

    剑鞘在手中，抵住了手心。

    这口剑还没有拔出剑鞘，可杨广是可以感觉得出剑中的寒意的，他也百分之百的肯定了一件事，眼前这个坐在眼前但他瞧不见的人，若要杀他，绝对算得上轻而易举的事情。

    刺激。

    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

    天之下，人之上的天子。

    杨广终于再一次感受到了这种非凡的刺激。

    “寡人有个问题想问你。”杨广说：“你要杀我需要用几招？”

    “你认为我需要用几招。”

    瞧不见人，也瞧不见脸，甚至心都瞧不见，可杨广还是可以瞧见眼前人身上那种气，那种傲气。

    “一招，或许只需要一招就足够了。”杨广：“换而言之寡人的性命已在你的掌控中了，你已有了足够的赌资，可以和我一赌，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开赌了？”

    “是的，我们可以开赌了。”

    剑已不在手中。

    不在杨广的手中，可还是在吴明的手中。

    吴明是很满意的，至少现在杨广还没有令他失望。

    若论轻功，名声最响的人莫过于楚留香，可楚留香也不认为自己的轻功天下无双，世间第一，而且轻功这种事情也是很难分出个高下的。

    陈风轻功，众人已瞧见了。

    陈风就如同羽毛一样落在了太和殿上。

    琉璃瓦上滑不留手，可陈风稳稳立在一片琉璃瓦上。

    他落下的身后，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

    叶孤城在眼前。

    陈风第一次如此近的距离望着叶孤城。

    叶孤城也第一次如此近，也如此静的盯着陈风。

    他们离彼此实在太近了，近得似乎都已经在一起了。

    他们似乎也实在太静了，静得仿佛都已死了。

    天地都已太静了，静得已是死寂。

    这种静似乎可以传染，如同瘟疫一样传染。

    “我们不是同一路人。”

    “不是。”

    “可你是最了解我这个人的人，至少是之一。”

    “是。”

    叶孤城：“我是不是可以问你几个问题。”

    “我已经来了，若我不愿意回答，可以不来。”

    “是的，你已经来了，既然来了当然就一定会告诉我。”叶孤城：“我这种人为什么要活着，是不是不应当活着？”

    陈风望着叶孤城。

    “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叶孤城：“因为有时候我感觉我这种人似乎不应当活着，或许人间本就不属于我这种人。”

    陈风凝视叶孤城。

    半晌。

    “是的，人间的确不属于你叶孤城。”陈风：“你叶孤城的确不属于人间，可你已经来了，也已经涉足了红尘，更已经名扬了天下，而且更已遇上了西门吹雪这个宿命中的对手，因此你来对了，即便你时天上仙神也已来对了。”

    叶孤城不语。

    “这一战以后，叶孤城已不再是叶孤城，西门吹雪也已不再是西门吹雪了。”

    他们的声音不小。

    许多人都听见了，可没有几个听明白。

    陆小凤也不太明白。

    陈风已跃下，叶孤城独孤的立在紫禁之巅，他抬头望着高天之上的明月，这一刻他已明白了。

    风吹过。

    风带来的不再是肃杀，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洒脱与快意，一种纵横的潇洒之气。

    这一刻叶孤城也已变了。

    谪仙。

    前一刻叶孤城是谪仙。

    这一刻叶孤城已是天上的仙人了。

    他的武功有人可以模仿，他的剑法也有人可以模仿得出，可他身上的仙气却也没有任何人模仿了。

    超出于红尘之外，这一刻众人都已出现了这个念头，叶孤城已不再是叶孤城了。

    而是仙人，九天之上的仙人。

    ——这位九天之上的仙人来到凡间只为一战。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这一战。

    忽然叶孤城撇过视线。

    他的眼睛已经瞧向西北方向，极远的方向。

    天空已有了一些雾气，

    雾笼罩着天上的月。

    一个人出现雾中，亦或者说这个人的出现，雾也极其浓重了。

    一种冷，一种静忽然出现。

    这种出现原本是不合时宜的，可偏偏非常的自然。

    这个人的出现原本是非常突兀的，可此时此刻看上去却非常的自然。

    西门吹雪出现了。

    西门吹雪本应当在这个时候出现。

    他也的确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陆小凤深深吸了口气。

    情绪。

    他已经开始有了情绪的变化。

    一种不能不出现的情绪变化。

    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的朋友，叶孤城也是陆小凤的朋友。

    两位朋友剑的厮杀，作为朋友的陆小凤当然是最不愿意见到的，而最无力的是他偏偏没有法子阻止这一切。

    因为叶孤城是叶孤城，也因为西门吹雪也是西门吹雪。

    朱无视、杨林也没有法子阻止。

    他们并不关心月圆之夜，紫禁之巅的决斗。

    他们关心太和殿中的对峙。

    杨广、吴明。

    杨广的答案是不是会让吴明满意？

    吴明会不会杀了杨广？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

    可这一刻他们必须非常冷静非常镇定。

    他们已是旁观者。

    这段时间他们都只是旁观者。

    而这一段时间中，真正的主角只有四个人——杨广、吴明。叶孤城、西门吹雪。

    其他人都已是微不足道了。

    陈风抬头望着紫禁之巅，也低头瞧着太和殿。

    如今知道这其中的秘密，似乎也只有连同他在内的少数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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