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沉默。

    可无论多么寂静的环境，多么沉默的气氛，始终也要被打破，打破这种气氛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萧秋水。

    萧秋水轻轻咳嗽了一声。

    他的武学造诣已是出神入化了，又修炼了古往今来第一神书【忘情天书】上面的武功，而且人也正当盛年，不应当以前也从未存在这样的毛病。

    他的咳嗽声不大，可也显得极其奇差。

    萧秋水的面色正如他衣裳一样。

    白，甚至有些苍白。

    苏梦枕第一次见到萧秋水的时候，萧秋水不是这个样子的。

    陈风第一次见到萧秋水的时候，萧秋水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当时萧秋水精研战神殿中的战神图录，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睿智与渊博。

    可如今不一样了。

    和当日他面对时候，又不一样了。

    “应欺天是你的手下，但你不能不承认，他根本算不上什么好人？”

    陈风点头，反问：“这世上有几个好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杀人也被杀，其实也不过在一瞬间，甚至一念之间而已，即便是我自己也杀过不少不算是恶人的无辜之人。”

    萧秋水同意。

    “我这一生杀人无数，性子有时候非常偏激，唐方甚至都曾言我的杀戮实在过甚，有些人明明不应该是死罪，我偏偏杀了他们。”萧秋水：“这其中或有修炼忘情天书的缘故，或也是因为我的本性如此。”

    “阁下是性情中人，我也一样。”陈风：“我甚至比阁下还更冷静更超然，世上令我在乎的事情不多，而且我在乎的事情和寻常人也并不一样，因此无论什么人破坏了他们，那我就不能不出手，而我一出手，极少有人可以活下来。”

    萧秋水忽然止住了言语，盯着陈风。

    半晌。

    他才慢慢开口。

    “这是柳随风柳五公子的话，还是陈风陈公子的话？”

    “无论柳随风也好、陈风也罢，都不过是个称谓，归根结底都只不过我是我这个人。”陈风：“你可以称呼我为柳五，也可以称呼我为陈风，这一切都关系不大。”

    “现在最重要是你想要做什么，是不是要为项天出手？”

    他问得很直接，可偏偏没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气势，仿佛他询问的，只不过是非常寻常，非常司空见惯的话题。

    仿佛他说出的这一席话根本就不是为他自己说出来的，而是为别人说出来的。

    这种感觉一直都萦绕在苏梦枕、王小石、温柔以及立在门口的九现神龙戚少商心头。

    戚少商并未正面和陈风接触过。

    可他一直以来都非常忌惮陈风这个人。

    无论陈风是柳随风柳五公子这个身份，还是陈风这个身份，他都非常忌惮。

    这个人是无谓的，也是无畏的。

    一个对于世上大部分事情都无所谓的人，也对世上任何人任何是都没有畏惧的人，这种人用可怕已经不能用来形容了。

    ——戚少商一直以来都认为，这种人随时都可以出手拯救世界，也随时都可能因为自身的念头，对世界施行毁灭性的报复。

    戚少商一直以来都非常忌惮陈风这种人。

    去年陈风在京师的所作所为，几乎在一夜之间，就令京师彻底发生了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论诛杀宰相蔡京也罢，还是控制神侯府众人，与金风细雨楼联盟，应付六分半堂以及长江三峡十二连环坞水道联盟的势力，这一切的一切，陈风的老练老道，陈风的果断，足以令任何人都赞叹有加，甚至敬畏有加。

    当然最可怕的是陈风的胆色，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竟然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做出决断，而且迅速实施，最后陈风竟然成功了，这也足以令任何人，都为之刮目相看。

    得知陈风出现在京师以后，戚少商这位处理京师事务的人，也不能不站出来，他实在有些害怕陈风再一次破坏京师的平衡局面。

    ——京师的平衡局面，是各大势力维系的，一丁点破坏都可能引起朝堂甚至于边疆的大变化。

    如今的边疆虽然有诸葛神侯诸葛正我以及其师弟元十三限等绝世高手坐镇，但也是绝对不能乱的。

    乱则人心乱。

    青龙剑斜插在腰间。

    碧落黄泉剑法也随时都将施展而出。

    还没有施展，因为还未到施展的时候。

    戚少商如一根木头立在门口。

    至少他已将自身当作木头了。

    可木头是不是永远的木头就没有人知道了。

    “我曾有一段非常奇特的经历，这段经历至今思忖起来，也感觉有些匪夷所思，因此我明面上算得上是项天的师叔，而项天也算得上混天道这派唯一仅存的弟子，可两天前那一战，他偏偏死在了你的手中，我应不应当为他出手？”

    陈风一点也不迟疑：“倘若你和项天的关系，正如你所说，你当然要为项天出手，倘若我们易位而处，此时此刻我已经对你出手了。”

    萧秋水拍了拍手。

    陈风这个人，一向令人出人意表，可绝对不会让人死亡。

    此时此刻陈风的回答在萧秋水的意料之中，也有些意料之外。

    陈风的冷静，陈风的果断，陈风的绝对不迟疑，都在他的意料之外，而不是意料之中。

    他暗自深吸了口气。

    平息可心中略微激起的波动，随即便已慢慢开口：“当日你和项天一共交锋了，六十九招，其中有六十三招都只不过是试探项天的武功，真正的杀招一共也只有六式而已，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你的眼力很不错，一字不差。”

    “项天是混天道唯一的传人，如今他已经死了，我这个原本只能算得上半个混天道传人的人，也不能不接受他的身份，也不能不为他做一些什么。”

    温柔有些极了，苏梦枕面色也有些变了。

    可陈风一点也不着急。

    他甚至拉住已经准备起身的温柔，笑容温和如春风，温柔着急的情绪也在这一瞬间被抚平了。

    这一刻温柔相信，任何事情在面对陈风的时候，都将迎刃而解。

    萧秋水不理会众人的神色变化，继续开口道：“混天道传人之死的仇，不能不报，而且只能已混天道传人的身份来报，也只能用混天道的武功来报仇。”

    陈风望着萧秋水：“你要以混天道的武功来对付我？”

    “是的。”萧秋水：“混天道的仇，当然只能由混天道的人来报，如今我当然不能不报混天道的仇了。”

    这句话落下，空中的风仿佛都带上了寒意。

    门口。

    戚少商面色有些变化，他的视线下意识的瞧了一眼三合楼堆满的小茶楼。

    萧秋水的回应超出了他的预料，也打断了他的行动。

    他已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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