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重剑。

    漆黑如墨。

    一击砸下，简直就要将天空都给撕裂了。

    这口玄铁重剑看上去至少四十斤以上，可并不仅四十斤，准确来说是八八六十四斤。

    无论什么人施展出这样一口重剑，都难以施展出轻灵迅捷的剑法的，即便独孤求败也不例外。

    这口剑施展起来，剑法并非走轻灵迅捷的道路。

    而是一力降十会。

    这本就是独孤求败领悟出来的一种奇妙剑法剑意。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八个字基本上可以概括他剑法的精髓。

    这口剑没有锋芒，锋芒已经内敛，可无论任何人面对这口剑，都不能不小心翼翼。

    正如面对一枪擎天王万武的霸王枪一样。

    霸王枪看上去只有枪尖有威胁，但实际上即便枪杆打在人的身上，也有可能要掉人的性命。

    这口六十四斤的玄铁重剑当然也不例外。

    独孤求败忽然抬手，剑已挥出。

    一击挥下，似要将天地都给击穿。

    红尘雪、任平生甚至陈风都没有预料到独孤求败为什么出剑，可独孤求败偏偏出剑了。

    一剑下击，既然没有半点保存力道的痕迹。

    这一剑似乎要将平生以来最可怕的仇敌杀死。

    陈风有些诧异，可人没有动作。

    他根本不必动。

    这一剑虽然击下，朝着他挥出，可偏偏是反手挥出。

    这一剑挥出得实在太快太狠，因此看上去就如同在陈风的头顶上击下来一样，但实际上却是完全向着陈风相反的方向挥出。

    他杀的不是人，这口剑若非要杀，那也只能是虚空。

    一剑挥出。

    剑又已收回。

    无论挥出还是收回的动作，都算不上快，甚至有些朴拙。

    可没有人笑。

    陈风、任平生、红尘雪都没有笑。

    三人都已流露出了尊敬之色。

    他们毕竟不笨。

    这一寻常不过的一剑，他们是可以瞧见独孤求败剑法的精髓的。

    这一剑似乎也蕴含了独孤求败的剑道。

    天下万物都可为自身之剑。

    可天地万物唯有一剑。

    手中之剑，自身之剑。

    至于所谓的天地万物为剑，也不过弃之如敝履，半点也不在意而留恋。

    这才是独孤求败的剑道。

    这才是独孤求败横行天下的剑意。

    一种与世上剑道截然不同的剑意。

    ——世上剑客如过江之鲫，其中大半都在问鼎剑道巅峰，寻那天人合一，武破虚空的可怕剑意。

    可独孤求败是绝对不同的。

    独孤求败的剑，因自身而起，因自身而终，虽已领会并且达到天地万物都可为剑的剑意，可瞧而不去，只顾手中之剑——已达一剑在手，可开山，降魔，镇神的可怕剑意。

    这是一种非同寻常的剑道，也是一种匪夷所思的剑意。

    无论任何人都不能不佩服。

    可最令人佩服的，偏偏不是这一点。

    他们佩服得便是独孤求败已展现了自身的剑意。

    公平。

    独孤求败一向是个讲究公平的人。

    他已瞧了陈风的剑法，就不能不让陈风瞧一瞧他的剑法。

    这才是他出剑的目的。

    陈风、任平生、红尘雪都不愚笨，他们当然不能不明白。

    也当然不能不佩服独孤求败。

    陈风的眼睛更亮了。

    可心绪还很平静，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而是说不出的淡然。

    虽然他是非常尊敬独孤求败的品性的，只可惜他不能感激独孤求败。

    ——一名剑客在决斗之前，对另外一名剑客生出了感动之色，那这名剑客的剑法，就会在无形之间被虚弱。

    陈风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因此还很冷静。

    拱手施礼。

    陈风望着独孤求败，微微一笑：“现在先生是不是可以出剑了？”

    独孤求败：“现在可以出剑了，你可以出剑。”

    陈风握住剑。

    握住剑鞘，剑柄还没有手，可马上就要有手握住了。

    这口剑今天至少还要出鞘一次。

    眼前这人是独孤求败，他不能不出剑。

    陈风是没有询问为什么独孤求败要让他先出剑，可他还是出剑了。

    剑已拔出。

    辉煌的剑光如一道流星划过。

    夺目绚烂，似已一瞬间成天地的唯一。

    任平生沉默无语，望着剑，也望着陈风的人。

    这一剑当然也是剑法。

    可这种剑法偏偏和他瞧见的剑法，又有一些不同。

    先前陈风的剑法刁钻迅疾，剑走偏锋，极端至极。

    正如一个喜怒无常的人，没有任何人知道下一刻要出什么剑法。

    这种剑路，任平生自认为陈风已是极其高深的境界了，甚至几乎都快认为陈风就是这种性情了。

    可他还是知道这种剑路其实应当只不过是陈风通晓的其中一路剑法而已。

    原随云更清楚明白。

    这种剑法招式也是陈风习得的。

    他瞧不见，可感觉得出。

    他感觉得出陈风出剑的方式和中原第一杀手中原一点红，如出一辙，只不过招式变得更加凶险刁钻，难以揣测。

    原随云不得不承认，陈风是剑术奇才。

    中原一点红的剑法在江湖上虽然可以排得上好，可和当时最顶尖的剑客还有差距，至少过去在中原一点红左臂没有断以前，是这样的。

    而陈风竟然可以吸纳中原一点红的这种剑法，再糅合其他名家的剑法，创造出了一种独特的剑招，竟可以和任平生撄锋，他没有思忖到。

    他也不能不佩服陈风。

    如今陈风施展出的这如天外流星，无迹可寻的一剑，和刚才的剑法招式截然不同。

    可他并不意外。

    陈风的身上出现任何意外，他都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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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这一招的剑法，和刚才的剑法又是两个极端。

    这一剑辉煌迅疾到了极点了。

    这一剑并没有什么奇巧的攻势，只不过直来直去的一剑。

    这一剑中没有任何变化，偏偏已臻至返璞归真。

    剑中最大的变化就是没有变化的境界与地步。

    有智者曾言人生有三大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这句话是非常有道理的。

    这种道理也可以用在剑上。

    剑客习剑之初，一招一式，一板一眼，不会灵活变通。

    随后才步入江湖，与人交手，才明白剑法招式变化的妙处，故而穷尽剑法招式的一切变化，令对手捉摸不透，已至取胜扬名的目的。

    而最后剑法大成。

    剑招偏偏没有什么变化，甚至不变。

    不变亦已是剑中最大的变化。

    这三重境界绝对不可以一蹴而就，必须一层又一层的经历，才可以跨得过。

    独孤求败也挥剑。

    他的一剑并不快。

    可也没有任何变化。

    直来直去。

    这一剑迟缓，玄铁重剑偏偏挡住了陈风迅疾如流星的一剑。

    铿的一声声响。

    剑尖点住剑身，陈风如飞鸟腾空而起，全身上下的锋芒一瞬间已毕露，如神祇临世。

    独孤求败持剑而立，如一尊上古魔神，

    以一己之力，而抗衡天地之威。

    红尘雪、任平生甚至原随云都已经屏住了呼吸。

    两人的交锋已经真正开始而立。

    这注定是一场震惊天下的交锋，只可惜观者并不多，只有六个人。

    院中五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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