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四射。

    刀已在手。

    苏梦枕握着刀，传言中的红袖刀。

    红袖刀不是用来看的，而是用来杀人的。

    不到万不得已，红袖刀是绝不会拿出来的，如今红袖刀已经拿出来了，就已证明苏梦枕已经迫入了一种不能不出手的境界与地步了。

    他喜欢雷纯，这一点是非常可以肯定的。

    他问自己成千上万次，成千上万遍，得出的结论还是一样——喜欢雷纯。

    或许第一次见到雷纯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那位淡如兰花，气质飘逸的女子。

    即便已知道雷纯是杀父仇人雷损的女人，可这种念头还从未转变过——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也就是不喜欢。

    关于这点是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是可以改变的。

    他不喜欢雷损，他恨雷损，因此不惜一切谋划杀了雷损。

    他喜欢雷纯，因此不愿意伤害雷纯。

    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让雷纯杀了他，也绝对不愿意自己的红袖刀刺进雷纯的心脏。

    只可惜他还不可以让雷纯杀了。

    如今金风细雨楼除开他以外，已没有任何人可以控制得了了——金风细雨楼绝不能成为一盘散沙，抗金大业也绝对不能纸上谈兵，因此他只有挥出红袖刀。

    ——不求杀了雷纯，但求不要死在雷纯的手中。

    刀已在手。

    寒意已弥漫小院。

    刚才的温和阳光照下来的温暖，已一点不存了。

    雷纯倾国倾城。

    笑容柔和而灵动，盯着那口刀。

    刀。

    刀已挥出了鞘。

    刀略短，刀身绯红，刀锋透明。

    这口刀仿佛并非来自人间，而是地府死神来索命之刀。

    无论任何人被这口刀盯上了，那似乎只有一死了。

    雷纯笑了。

    笑容更加灿烂了。

    院中的寒意也在着笑容下已消散了。

    苏梦枕没有笑。

    他一向不喜欢笑，在这种时候也笑不出来。

    已在流血。

    身体没有流血，可心已开始流血了。

    这种流血远远比身体上承受的疼痛还要可怕，还要疼痛。

    苏梦枕不愿意承受这种疼痛，可不能不承受。

    ——无论什么事都必须有选择，当他选择杀掉雷损的时候，就已注定要面对这一幕。

    ——当他选择金风细雨楼，选择驱除鞑虏恢复天下的志向的时候，如花美人已只能和他失之交臂。

    这已是没有任何法子的。

    已是空。

    他什么都没有去想，只是望着雷纯的匕首。

    匕首是碧绿色的刀。

    比他的刀还要短至少一半。

    雷纯也穿着一身碧绿色的纱裙，看上去仿佛已瞧不见匕首，更瞧不见人。

    “这就是名震京师武林帮派的红袖刀？”

    温柔的声音响起，可苏梦枕的心又已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还是很冷静。

    声音冷静，人亦冷静。

    “是的，这就是红袖刀。”苏梦枕：‘这口刀下杀的人并不算多，但每位都是极其厉害极其可怕的人物。’

    “这其中是不是也有我的父亲雷损？”

    “是的。”

    苏梦枕想起了雷损。

    雷损是个高大威猛的老人，身怀不可一世的武学造诣。

    当年倘若不是身侧有众多高手，红袖刀绝对难以在雷损脖颈上划上一刀。

    一刀划下，人就已死了。

    这一刀当然致命。

    红袖刀的挥出本就致命。

    “很好。”

    苏梦枕抬头望着雷纯：“很好？什么意思？”

    雷纯拔出了匕首。

    匕首闪烁着淡蓝色的光，刀锋薄如纸。

    这当然是一口绝世神兵。

    雷纯：“很好的意思是或许我可以见我父亲，你或许也可以见你父亲。”

    苏梦枕笑了起来：“是的，这的确很好，简直好极了。”

    雷纯也笑了起来。

    笑意已不见。

    慢慢笑容全部已收敛了起来。

    【黄昏细雨红袖刀法】，凄艳诡谲，快而凌厉。

    这是一种怎样的刀法呢？相对于红袖刀法，又如何可怕呢？

    雷纯已不去想。

    匕首已忽然挥出。

    匕首、短刀。

    雷纯、苏梦枕对决的武器，绝非是寻常江湖人对决的武器。

    他们的武器都极短。

    特别是雷纯的匕首。

    不过九寸左右。

    这种武器一般都是用来防身的，可竟然用来交锋。

    这实在不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一寸长一寸强。

    这句话虽然不是全然有道理，但并非没有道理。

    武者交锋，兵刃若太短，就难以发挥出灵动多变的特性。

    雷纯、苏梦枕的兵刃都实在太短了，每次交锋必然伴随着更大的危险与鲜血。

    雷纯的武学造诣如何？

    雷纯从未在人前施展过武功。

    许多人都认为雷纯根本不会武功。

    昔年低首神龙狄飞惊也不能不这样认为。

    可如今却已没有任何人认为雷纯一点武功都已不会了。

    倘若还有人这样想。

    那个人根本不是人，或者是瞎子，聋子。

    匕首猛然挥出，手腕一抖之间，雷纯就已消失了。

    只有一道淡蓝的光呈奇诡的弧线贴至苏梦枕。

    冷血、戚少商、杨无邪、狄飞惊、赵师容。

    诧异。

    好快的身法，好绝高的武功。

    没有任何人想象得出看上去一点武功也不会的雷纯，施展起武功而来，竟然如此不可思议，如此可怕。

    八角亭。

    陈风、关七相对而坐。

    温柔、王小石立在陈风身后。

    朱小腰、任鬼神望着关七。

    他们眼中已流露出了诧异之色。

    “我曾见识过苏梦枕的黄昏细雨红袖刀法，他的确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或许黄昏细雨红袖刀法已经及得上你的【五瓣兰】刀法了。”关七：“而且纯儿并没有知晓破解黄昏细雨红袖刀法的方法。”

    陈风：“可你一点也不着急，你相信雷纯一定可以平安从京师出来。”

    “你不明白？”

    “不太明白。”

    “但你至少应当明白一点。”

    “那一点。”

    “你至少应当明白苏梦枕并不愿意杀纯儿，他本就喜欢纯儿。”

    “是的，我明白。”陈风：“可这场决斗已势在必行了。”

    “是的。”关七：“苏梦枕不愿意杀纯儿，可又已不能不和纯儿交手？”

    陈风重重叹了口气：“我似乎已经明白了。”

    “你明白了？”

    “是的，我明白。”

    “你明白了什么？”

    陈风：“苏梦枕的武功或许比我预料中还要可怕，而雷纯的武功似乎比我预料中要低一些。”

    关七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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