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七已不知饮下多少杯酒了。
一整坛酒,如今已至剩下两杯了。
任鬼神喝了一些酒,陈风也喝了几杯,剩下的酒都是他喝下肚的,现在还有两杯。
一杯在他的手中,还有一杯在陈风的手中。
豪迈的笑声已经冲散了任鬼神流下的眼泪,也已经冲碎了这八角凉亭中那宛如人间地狱的气氛。
关七是一个豪迈任意人情的人。
他的一生充满了无穷无尽的苦难与悲伤,他也曾春风得意,指点江山,也曾用雄心壮志,宏图霸业,可惜这一切的一切都已随着一场一场的动乱,随着时间与流年,渐行渐远。
他还是昔日的关七,只可惜他的身侧已经没有和自身相拥的女人——毕竟温小白已经离开了人世。
而除开温小白以外,世上还没有什么人可以配得上他关七呢?
他只能握住酒。
一醉解千愁,一醉梦回过去,相恋相守。
只可惜儿他已醉不了了。
一个醉不了的人,当然也已忘记不了现在,也已忘记不了过去,可偏偏也不能沉迷于过去,甚至连回忆过去的时间也已没有了。
关七举起酒杯,人也如山岳自平地而起。
他望着陈风:“我这一生做过许多惊天动地的事情,只可惜偏偏留不住一些惊心动魄的人,但这次我想试一试。”
“你在说雷纯?”
“是的。”关七:“她已不愿意呆在大宋了,因此我希望你可以帮我照顾他。”
“你这是在求我?”
“你可以这样理解。”关七淡淡一笑:“这似乎是我这一生之中第一次求人。”
笑声如雷,可声音中偏偏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呛与无奈。
陈风举着酒杯,望着关七。
半晌。
冷冽如剑的声音已响起。
“你不用求我。”陈风:“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答应你的要求。”
“我说过你可以问,无论你问什么问题都可以。”关七淡淡道:“我说过的话从来没有反悔过。”
“我知道,倘若关七还反悔,那关七当然就不是关七,可我说得话也一样!”陈风:“原本我的问题也已经问完了,这是一个新的问题,因此当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关七笑了。
任鬼神、朱小腰也已笑了起来。
陈风没有笑。
他已开口了。
“你应当知道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之间的恩怨,已是绝对没有法子化解了。”
“我当然知道。”关七:“他们的恩怨不但已没有法子化解了,可他们的恩怨也一定是由苏梦枕、纯儿结束。”
“但你也应当知道,李沉舟已掌控大宋的局势,又已经立下三年灭金的豪言壮志,而金风细雨楼的原则一向是以驱除鞑虏,恢复大宋山河为宗旨,李沉舟是绝对不会瞧着金风细雨楼出事,更不可能见金风细雨楼瓦解的。”
“当然是的。”关七:“六分半堂可以消失,但金风细雨楼堂不可以!而解决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间恩怨最好的法子,当然是苏梦枕和雷纯交手。”
他望着陈风:“这也是你一向的主张,或许根本就是你和赵师容、李沉舟等人订下的策略。”
陈风不反驳。
神情更好奇了。
“以你的本事,要杀苏梦枕绝非难事,可你偏偏没有杀苏梦枕。”陈风:“而以苏梦枕的本事,倘若雷纯和苏梦枕比武决斗,那苏梦枕也未尝没有机会杀死雷纯。”
“我知道,你说得一切我都知道。”关七:“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我如斯肯定京师一战雷纯为什么可以全身而退?”
“不错,我实在不太明白。”陈风:“我想来想去就只能想到一种绝对不可能的可能。”
“什么可能?”
“除非你传授给雷纯一种可以破解【黄昏细雨红袖刀法】的武功,以确保雷纯绝对可以击败并杀死苏梦枕。”
关七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的时候,似乎仿佛有剑气激荡。
声音也如剑一样,迫人心神。
“似乎这种可能是极其可能的。”关七:“但你似乎认为这种可能不存在?”
“当然不存在。”陈风:“苏梦枕自红袖神尼传授的【红袖刀法】之中,领悟出了【黄昏细雨红袖刀法】,刀法武功已自成一家,非同小可,而且迄今为止根本没有什么人瞧过黄昏细雨红袖刀法,就算你瞧见了黄昏细雨红袖刀法,也即便传授雷纯破解黄昏细雨红袖刀法的玄妙,雷纯也未必可以必胜。”
“为何?”
“苏梦枕绝非浪得虚名之辈。”陈风:“雷纯、苏梦枕的武学造诣已是一流,他们的交锋已不仅仅是武学造诣的对抗,他们的交锋胜负已是任何人都难以预料。”
“可你偏偏无匹自信。”陈风:“你自信雷纯一定可以活着走出京师,我实在不太明白。”
无法反驳。
实话说出来的时候,本来就是没有法子反驳的。
何况是逻辑道理都天衣无缝的实话。
但关七为什么自信雷纯一定可以活着离开京师呢?
关于这一点即便是智计天纵的陈风,也难以思忖清楚。
他缺少一根线。
——一根连起所有线索的线。
辰时。
风并不大,阳光照在了雷纯、苏梦枕的面上。
苏梦枕的面色还是苍白的,即便温暖的阳光也难以让苏梦枕那苍白如死人的面庞,流露出半点血色。
沈疴在身的苏梦枕仿佛随时都要死。
想让苏梦枕去死的人,实在不少。
可苏梦枕偏偏不如所有人的意愿,偏偏没有去死。
他还活着。
雷纯也还活着。
白皙的面颊,在温和的阳光下,似已发光。
仿佛一尊女神忽至红尘,不可亵渎。
一尊复仇的女神。
苏梦枕、雷纯。
今日这一战已势在必行,他们之间仿佛已不能不有人去死了。
可这一战到底是谁去死呢?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似乎也没有任何人可以知道了。
雷纯抬起手。
一把精致的匕首已出现在手中。
她望着苏梦枕。
“你的黄昏细雨红袖刀法,自称一下,据传刀法造诣已不在小寒山派的红袖神尼之下了。”雷纯:“今天我终于可以见识一下了。”
苏梦枕笑了笑。
披在身上的厚厚貂裘已落在地上。
一袭白衫长袍。
他望着雷纯那宛如美玉的手,慢慢道:“没有想到我的黄昏细雨红袖刀法这一次竟然会给你瞧?”
一声叹气,仿佛死神的低语。
他抬起手,一口寒光四射的短刀已不止什么时候出现在手中。
刀在刀鞘,可即便在刀鞘,可刀上的锋芒,也令人不禁生寒,四周气温骤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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