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更大，雨也已更急了。

    凉亭真已经有些凉了。

    雷纯偏过头望向狄飞惊：“狄叔叔，你难道不想问一问我为什么擅自决定和苏梦枕交手吗？”

    狄飞惊淡淡一笑：“不用问。”

    “为什么不用问？”

    “你做过的每件事都经过仔细思量过了，这些年来你统率六分半堂也极少出错过。”狄飞惊：“而且你似乎也没有打算让六分半堂投奔李沉舟。”

    雷纯笑了笑。

    “即便我打算让六分半堂投奔李沉舟，六分半堂中的人也不愿意。”雷纯：“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不同，金风细雨楼都是怀揣着驱除鞑虏，恢复大宋山河才汇集在一起的，至于六分半堂昔年或可以为了利益团结一致，可经过了两次极大的动乱，六分半堂的诸个堂口的堂主已心思各异了，他们还捆绑在我这个六分半堂总堂主之下，不过因为利益而已，难以成就大器。”

    “因此你的意思是？”

    “不管是六分半堂也好，还是金风细雨楼也罢，在如今的情况之下都需要经历一场破而后立，特别是六分半堂早应当已经要重组了，人心各异在乱世之中或可成就大器，可现今有雄才大略的李沉舟在，这种事情必然难以功成。”

    李沉舟绝对不希望有任何人任何势力破坏如今的局面。

    无论任何人破坏现今的局面，那都会遭到权力帮甚至早已暗中掌控朝廷的残酷打击。

    如今大乱都已止住，至于龙蛇混杂的六分半堂当然也已是不能不首当其冲的存在。

    低首神龙处理帮派朝堂之间的关系已多年，对于天下各种事情都通晓一二，关于这点当然也已是不能不明白。

    “金风细雨楼楼主苏梦枕和六分半堂堂主雷纯撄锋交手，解决一切恩怨，这不但是我和苏梦枕解决恩怨最好的法子，也是李沉舟等人最乐意瞧见的法子。”

    “倘若你败在苏梦枕手中，或死在了苏梦枕的刀下，那李沉舟就可以名正言顺处理六分半堂这极其不安定的因素。”狄飞惊望着雷纯：“这似乎也就是纯儿你的目的？”

    “果然还是瞒不过狄叔叔。”雷纯：“纯儿和苏梦枕这一次决斗不过有两个目的，其中第一当然是希望可以快速解决与苏梦枕仇怨，第二点，无论这一战是胜还是败，六分半堂也都要经过鲜血的洗刷，一些本不应当存在的分堂要彻底消失，一些应当存在的分堂也要一个不落下的保留。”

    “难道你和李沉舟早已达成了协议？”

    “暂时还没有。”雷纯：“不过昔日我和柳随风达成的协议，李沉舟当然也是一定会认账的，因为柳随风毕竟是李沉舟最好的兄弟，也是他最信任也最后悔曾没有信任的兄弟。”

    关于李沉舟、柳随风之间的事情，至少其中详情的人实在没有几位，即便知道的人也是讳莫如深，可有一点是不能否定的。

    ——李沉舟既然愿意听从柳随风的计划，对大宋朝堂进行狂风暴雨的雷霆攻势，最终成就如今的地位，当然对于柳随风不能不信任。

    柳随风已死，如今已只有陈风了。

    “因利而聚因利而散！”雷纯：“现在真正的利益已不太存在，那也只有散场了。”

    关于雷纯的心计想法，狄飞惊也实在都有些瞧不懂了，可也实在有些欣慰，但有些遗憾。

    欣慰如今的雷纯已经算是真正的六分半堂总堂主了，遗憾的是昔日的纯儿如今也已是一去不复返了。

    ——倘若雷纯从不曾进入京师，从不曾遇上苏梦枕，或许也还是昔日的雷纯了。

    狄飞惊摇了摇头，甩开了不必要的念头。

    ——世上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如果。

    一个纯真无邪的人，可以在这世上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生活到老，基本上是不存在了。

    ——上天创造人，似乎就是看人在残酷的世界中变得更残酷，也更坚韧，这或许才是神创造人目的。

    狄飞惊走出踏雪寻梅阁。

    这个偌大的踏雪寻梅阁除开一些丫鬟以外，就只有雷纯一个人了。

    他走出踏雪寻梅阁，又听见了那如诉如泣的声音。

    可声音很快就变得说不出的刚烈凌厉，犹如一口出鞘的利剑，带着一种刺骨刻心的杀机与杀意。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柔弱女人弹奏出来的琴音。

    狄飞惊微微顿了一下脚步，还是离开了。

    他还记得雷纯第一次弹奏这种琴音的时候，似乎就是雷损死后的第三天，那一天以后纯真无邪的雷纯已不见了。

    第二次似乎就是陈风离开踏雪寻梅阁的那一天。

    这是第三次。

    这一次雷纯为什么弹奏这琴音呢？

    难道是因为和苏梦枕的决斗在即，还是在怀念已经远去或已逝去的人呢？

    能不杀人的时候，王小石基本上不会杀人，可他已发现世上有太多人要杀了。

    至少又三四百个人是应当死的。

    这些人杀了太多的无辜的人，做了太多罪大恶极的事情了。

    这些事情天理难容，他实在寻不出有什么理由不杀那些人。

    那些人的事迹以及经历，都在陈风那厚厚的册子中。

    他看见温柔杀人。

    温柔握住那淡红色的剑柄，淡青色的刀光划过，一个曾灭了三家二十一口的匪寇就刀下了。

    这人的武功很高，快马上前想调戏温柔，可没有想到温柔二话不说，反手一刀。

    那人就已经倒下了。

    以后他又看见温柔杀过不少人。

    他发现温柔在杀那些人的时候，身上没有一丁点感情，实在一点也不像是随时要对陈风撒娇发火的任性女子。

    或许在温柔眼中，那些人根本不配教人。

    他也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杀人的。

    或许当一个大盗将一个哭泣的柔弱女子压在地上，强行剥去衣服的时候。

    如今他也实在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明明作恶多端，为什么还可以活下来。

    难道所谓的正义之士就睁眼看着不管，只谈论风花雪月吗？

    他很气愤，不过也总算瞧见了如今大宋的现状。

    现在的大宋死在太乱了。

    百姓也实在太没有安全感了。

    因此王小石也杀人。

    他杀的人也绝对比不温柔、陈风少，甚至还要多。

    当马车走到了云州的时候，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现了。

    不可思议的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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