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信。

    对自己的自信。

    陈风当然对自己非常自信，倘若一个人若对自己没有自信，那绝对不可能拥有陈风这样的气魄、智慧与武功。

    对朋友的自信。

    李沉舟、赵师容、陶白窗、恭文羽、麦当豪、钱山谷、商天良。

    这些人中的无论任何人单独提出来，都可以名满江湖。

    他们都是有本事的人。

    而且最可怕的在于他们不但在天下第一大帮权力帮中，而且都掌控着极大的权力，最可怕的在于他们能彼此信任，将自身的能力能量发挥至极致。

    如今的权力帮才能当世之上无人可挡，已不过区区十数年间，就已从江湖渗透朝堂，再从朝堂渗透至江湖。

    世已没有任何人知晓权力帮的手脚已伸到了何处，可几乎每个人都相信，只要有阳光照射得到的地方，就有权力帮的存在，只要有人有利益的地方，就逃不出权力帮的渗透。

    权力帮三个字并非浪得虚名的。

    这些人都是陈风的朋友，或者说柳随风的朋友兄弟。

    陈风相信这些人。

    这也是一种自信。

    对对手的自信。

    陈风有许多对手。

    这次灭宋最关键的一步在于京师皇宫之中。

    可陈风相信这一步的阻拦，绝对会很简单，可也相信李沉舟等人一定会极快达到自己的目的。

    正如他对黄裳言语那样，倘若李沉舟不能在懒残大师叶哀禅、天衣居士许笑一、元十三限、四大名捕等人赶至皇宫之前，将一切的事情都抚平至尘埃落地美好的状态，那李沉舟还不配成为大宋之主。

    这个计划机会算得上天衣无缝，也几乎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倘若这种计划都不能成功，那实在没有什么计划可以比这个计划更成功了。

    也没有什么计划比这个计划破坏最小了。

    黄裳没有动。

    他已想走，可不能走。

    陈风在望着他。

    他不能有任何动作，一旦任何动作，那极有可能迎来陈风的雷霆一击，他已知道陈风绝不愿意让他走，至少现在并不愿意让他离开。

    黄裳发现局面已经发生了变化。

    一种颠覆性变化了。

    原本他是在阻止陈风离开，可现在已经换成陈风阻止他离开了，而最可怕的是如今他已没有法子离开了。

    黄裳望着陈风，他的武功已经修炼至登峰造极境界了，可若要在陈风这样一位轻功高手的眼皮子底下离开，那也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他已没有法子离开了。

    至少现在没有法子离开。

    陈风不允许。

    他就没有法子离开。

    陈风风轻云淡，一直以来都风轻云淡。

    温柔瞪大眼睛盯着黄裳，手已握住红袖刀。

    她初出茅庐，虽然和陈风在这一路上经历了不少极其危险奸诈诡异的事，杀了不少极其危险邪恶可怖的采花贼淫徒，对于阴谋诡计这些东西也学得极快，江湖经验也极快的增长。

    可这种事情偏偏也还是没有法子立刻想通。

    无论任何初出茅庐的人，也是没有法子立刻对于这种事情想通的。

    织女行走江湖已快三十年，昔年更曾和元十三限、天衣居士、诸葛正我、懒残大师追杀穷凶极恶之徒。

    江湖经验江湖阅历，不可不谓之深。

    她也是半晌才发生事情已经发生了一种匪夷所思的逆转。

    黄裳要走，但陈风已不愿意让黄裳走了。

    原本应当是陈风要走，可黄裳不愿意让陈风走。

    这种变化几乎在一瞬间形成，这种形成基本上没有任何言语，也都在一念之间。

    这一种变化仅仅从那极其细微变化的气氛之中可以看出。

    温柔握住红袖刀，甚至已经准备施展老字号温家的毒药功夫，他已下定决心对付这个叫黄裳的人了。

    ——世上总是存在一些无奈的事情，有些人根本不算是恶人，可偏偏又不能不对付，除非眼睁睁瞧着心爱的人死掉。

    “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黄裳先生。”

    一道声音已打破这种寂静，也打断了自温柔身上流露出的肃杀之气，陈风瞧了温柔一眼。

    温柔感觉极其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纵然外面大雨滂沱，如刀冷风涌入，她已感觉说不出的温暖舒适。

    黄裳没有温暖，他已发冷。

    可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拱手：“请问。”

    “先生知不知道这次灭宋计划的精髓在什么地方？”陈风微微一笑：“所谓的计划其实不过三步而已。”

    三步——灭蔡京、阻诸葛、逼宫。

    三步简简单单，可若要鬼使神差般施展起来，着实不易。

    沉默。

    一阵长久沉默，黄裳叹了口气：“两个字。”

    “那两个字。”

    “变与快。”

    “何解？”

    “变幻莫测，已令对手难以察觉行动轨迹，以令对手放松警惕！快，快刀斩乱麻，一举尘埃落定。”

    陈风拍手，流露欣赏之色。

    “先生果真不愧是饱读诗书之辈，果真高明之极！你说得对极了，所谓的计划其实不外乎这两步而已，或许这其中也只能添加一份小小的信任以及对于人性的把控而已。”

    “何解？”

    黄裳拱手施礼。

    忽然更显潇洒。

    陈风淡淡一笑：“若天子已甍，大宋又当如何，诸位又当如何？”

    黄裳不语。

    陈风又笑：“若大金大举南下，如今的大宋又将如何？”

    “据我所知当今天子当世皇族只有赵师容一位公主，若要继承帝位，又当已何为人选呢？”

    黄裳已汗流浃背。

    陈风淡淡一笑：“昔年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夺取后周政权，其实也正是这种道理！当年的后周天子数代贤明仁德，都可以被一节大将夺取政权，何况今日的天子不过贪花好色穷途末路之辈，他若死掉，那天下岂非已定，世上又有几人会再与掌控大举的李沉舟，鱼死网破呢？”

    陈风往后退了三步，又坐在椅子上，望着黄裳，淡淡一笑：“先生是天下大才，敢问先生：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还是赵氏的天下，亦或者当今天子的天下，当今天子若已死，这天下又将是谁的天下，大金若一举南下，先生又似乎杀死有灭金雄心壮志的李沉舟，以及赵氏血脉唯一的公主赵师容？”

    一字一句如刀如剑。

    黄裳已面色煞白。

    ——所谓人性之说，也不外乎于斯。

    不过利益二字耳。

    陈风不去望，只是望着门外的狂风骤雨，天上闪电。

    喃喃自语：“应当已经结束了。”

    无情、铁手、追命、冷血、懒残大师、天衣居士、元十三限、赶至皇宫。

    皇宫充斥血腥味。

    朝堂大殿之上。

    赵师容高居皇座世上，手上已被鲜血染红。

    一颗人头砰的一声，砸落在地上。

    鲜血染地。

    心也已坠入尘埃。

    一切也似尘埃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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