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妙子望着祝玉妍、商清雅。
她们还是二十年前一样风华绝代。
前者冷艳高贵，成熟睿智；后者温婉如水，清新如夏花。
鲁妙子已经有种回到二十年前纵横天下的错觉，可望着自己那白如雪飞的长发，以及那布满皱纹的手背，他只能面前一笑，可惜已不是二十年前了。
昔年独步天下笑傲江湖的鲁妙子已经老了。
鲁妙子已经错过了一次了。
——对于有些人来说，一辈子错过一次就已经够了。
鲁妙子那飞远的思绪又已回归了这具衰老的身躯，他的心又已经彻底冷了下来，也彻底凉了下来。
当然彻底平静下来了。
商清雅的目光是一直都落在梧桐树下，万花前的祝玉妍身上的，可余光也已感觉到了鲁妙子身上那极其微妙的变化。
她抿嘴轻笑，本不大的声音，在清风之中传响。
祝玉妍已经瞧见了鲁妙子，可她在思忖，她在思忖以一种什么样的口吻开口，可商清雅这一声轻笑似乎带着一种奇妙的力量，一些的思忖一切的想法在这一刻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祝玉妍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望着商清雅，也瞥了一眼鲁妙子。
她微微躬身，柔柔开口。
“我是不是可以告诉你一件事。”这句话并不是命令，而是询问与征求。
商清雅也愣住。
她只见过祝玉妍一两次而已。
第一次是曾瞧见鲁妙子在山崖上和祝玉妍指点江山的时候，还有一次是他卸任飞马牧场场主的时候。
祝玉妍给商清雅的感觉，一直以来都是强势冷酷，似乎世上绝对没有任何人敢违背祝玉妍的命令，似乎世上所有反对祝玉妍的人，都已经死了。
可如今的这个祝玉妍已不是她记忆中的祝玉妍了。
商清雅呆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我如果不想知道，你是不是不会说呢？”
祝玉妍眨了眨眼，流露出了一种即便是鲁妙子都不曾见过的俏皮笑容，这一刻的祝玉妍甚至和如今的婠婠一样，仿佛如游戏红尘间的精灵。
“当然不会不说。”祝玉妍说：“我决定要做什么事情，就一定会去做的，不管你反对也好，同意也好。”
她的这句话说得非常霸道，可清冷而略带沙哑的嗓音中，竟然带着一种淡淡的俏皮味道。
无论任何人听见祝玉妍的这一番话，也不会生出任何反感的。
鲁妙子张了张口，可什么都说不出。
他一向口齿伶俐，谈吐优雅而不凡，见识也更是少有人及，再加上超凡的智慧，无论做什么事情说什么样的话，都是游刃有余了，如今鲁妙子发现在这两个和自己关系匪浅的女人面前，竟然如此笨拙，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且最不可思议的是。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非常憎恨祝玉妍，甚至几次三番想过除掉祝玉妍。
他甚至认为倘若不是因为祝玉妍，或许自己已经和妻子商清雅双宿双栖，而不是相见而不相识已二十年。
可如今瞧见祝玉妍的时候，鲁妙子忽然发现心中的恨意，竟然没有那么重。
望着祝玉妍那陌生而轻松笑颜的时候，鲁妙子甚至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愉快感觉。
——时间本就是最好的药。
让人仇恨一切，也让人忘记一切。
商清雅对于祝玉妍并没有恨。
以前她也想过是不是没有祝玉妍，那鲁妙子是不是不会离开她？可这个念头却也是在十多年前想过，如今她从来没有思忖过这个念头了。
鲁妙子本就是一个天生喜欢浪漫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心性未定，即便不是遇上祝玉妍，也会遇上其他的女人，做出这种抛妻弃子的事情。
何况如今她对于鲁妙子虽然还存在着一种情，可已经非常淡了。
——商清雅自己都已经看穿了，又如何会对祝玉妍生出恨呢？
如今她只不过有些诧异。
诧异祝玉妍的变化。
商清雅没有迟疑，弯腰摘了一朵小花，轻嗅了一口，随即慢慢说道：“你都已经这样说了，那我也就只能让你开口了，我只希望你说出的话不要太过于残酷。”
祝玉妍淡淡一笑，她实在是非常欣赏面前这个女人，倘若是在她二十岁的时候遇上这个女人，她们一定是非常好的朋友。
如今也只能止步于欣赏而已。
“当年鲁妙子离开你，是因为他已经爱上了我。”
鲁妙子的面色已经变了，他刚要开口，可商清雅已经开口了，非常轻描淡写的点头：“我知道，如果鲁妙子不是真爱上你，又如何会离开我呢？但你当时应当也已经爱上了他。”
祝玉妍淡淡一笑：“当年我因石之轩的背叛，拒绝天下任何一个男人，可也不能不承认鲁妙子是当时唯一走进我心里的男人，我的确已经爱上了，我甚至曾想过嫁给他。”
鲁妙子的心已经开始加快跳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淡忘过去的一切，可如今看来，他似乎不能。
鲁妙子很想开口，那你为什么要杀我？
这句话他不能问，也已经不用问了。
祝玉妍慢慢道：“只可惜当年我的师尊因为我和石之轩之事，几乎走火入魔，最终功体受损，阴癸派故而一蹶不振。”
“她临终之前将阴癸派交到了我的手中，我不能不担负起振兴阴癸派的责任。”
商清雅收起了面上的笑意，问道：“因此你才要追杀鲁妙子？”
祝玉妍道：“身为阴癸派之主，绝对不能存有任何儿女私情，因此我当然要杀鲁妙子。”
商清雅道：“现在呢？你现在是不是也要杀鲁妙子？”
祝玉妍淡淡一笑：“如今我已不仅仅是阴癸派掌门人，更是未来的魔门之主，我身上的责任与重担更加沉重，因此也不能不对付鲁妙子，不过我可以给鲁妙子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祝玉妍道：“只要鲁妙子可以挡下我三招，我就可以放过他，而且我可以保证今生今世，绝对不会找他的麻烦。”
鲁妙子的眼睛已经亮了。
祝玉妍也已经笑了起来。
祝玉妍望着鲁妙子道：“很好，看来你已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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