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年少的女人穿绣花鞋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五六十岁的老妇人穿绣花鞋就已是不正常了。

    何况绣花鞋上绣着的也应当是龙凤、鸳鸯戏水、花开富贵这类型的言语，可这双绣花鞋上，偏偏不是这些情人间蜜语的象征，而是猫头鹰。

    世上或许还有其他的女人穿着这种绣花鞋，可陈风只知道公孙兰是穿着这种绣花鞋的女人。

    陈风的记忆没有出手，而且还有一个狗鼻子，再加上运气也实在不坏，因此这位老妇人其实就是公孙兰。

    至于那个中年人，陈风也已经认出来了。

    那个中年人也已是乔装打扮过的，如果不出意外，那个中年人应当就是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的手中有曾经搅动天下风云的割鹿刀，如今割鹿刀虽然并未在易容乔装的萧十一郎手中，可陈风已经看出那人就是萧十一郎，至于那人是不是萧十一郎，陈风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没有任何人可以在经过销魂小青衣亲手易容以后的人面前，判断出那人的正面目。

    若论及易容术，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人敢说是及得上销魂小青衣——言青衣的。

    剑是用来杀人的，可有时候剑也不是用来杀人的。譬如公孙兰的剑就不是用来杀人的。

    公孙兰的剑当然可以杀人。

    她用的是短剑，短剑上有红色的绸带，而且还是两口短剑。

    倘若这两口短剑挥舞起来杀人，虽然不说轻而易举，可也可以切瓜砍菜一样杀人。

    不过公孙兰基本上不施展她的短剑。

    迄今为止有机缘瞧见公孙兰施展出来短剑的人，不过几人而已。这其中当然包括陈风，而且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些人都没有死掉。

    公孙兰杀人的手法至少有十几种，而且每种都是绝对有效的，她根本不用短剑杀人，也根本不用施展出剑器，可陈风和公孙兰坐上马车的时候，公孙兰就忽然拿出了那两口绑着红色绸带的短剑。

    陈风原本已经闭上眼睛了，可这时候也已不能不睁开眼睛望着公孙兰。

    公孙兰正在笑，笑容甜极了，愉快极了。

    寻常人即便是捡了千两黄金也都绝对没有公孙兰面上的笑容那么灿烂。

    陈风从未瞧见过公孙兰如此灿烂的笑容，他的心开始有些慌张起来了，他沉默了半晌，忍不住望着公孙兰开口道：“你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公孙兰轻笑道：“这里只有你我马车而已，我不是疯子，自然不可能笑马车以及自己，当然是在笑你。”

    陈风不太喜欢此时此刻公孙兰的眼神，他甚至感觉自己的一切仿佛都已被眼前这个女人瞧穿了，可他还是忍不住开口。

    陈风：“笑我？我有什么好笑的？”

    公孙兰叹了口气：“你当然有好笑的地方，你这一趟的行径就极其好笑。”

    陈风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公孙兰详述自身的理由。

    公孙兰的眼中已经闪现了光，一种陈风绝对不愿意瞧见的光，这一刻陈风感觉自身已经被看穿了，甚至自己的心都已经被看穿了，这种感觉没有什么人会喜欢，陈风也不喜欢。

    可陈风居然还能忍受得住。

    公孙兰也都有些佩服陈风了，可那愉快的声音就如同一把把刀子毫不留情的落在了陈风的胸膛，言语落下的时候，陈风就感觉身上已经不停流血了。

    “最近这四五年来，你的变化越来越大，打到我几乎都甚至怀疑你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陈风了，特别是自祁连山回来以后，你的变化就已越来越大了。”公孙兰道：“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不能不仔细了解你，可你的变化无方，很难寻出什么规矩，可幸好我并不笨，因此还是寻到了规律。”

    公孙兰说：“你对于外界的评价荣辱都不太在意，你不介意名满天下，也并不满臭名昭著，你在乎的只不过是你自己以及你在乎的人事物而已。”

    陈风面对公孙兰那明亮如星辰的眼睛，没有谎言以对，平静道：“是的，而且这些你当然应当知道，也当然应当明白的。”

    “是的，我当然明白。”公孙兰说：“也正是因为明白，我在瞧见你的时候，才会震惊！刺杀李渊这件事情，和你平素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我甚至都在怀疑你做这件事是不是因为多次曾和你交锋的上官小仙。”

    “可你认为不是？”

    公孙兰眼中闪过了一抹讥诮之色，声音说不出的玩味：“你这个人一向贪花好色，甚至我怀疑你对于我也曾一度怀揣着野心与想法，可你也同样是个冷酷无情的，倘若上官小仙触碰到了你的底线，你是一点不会留情，直接辣手摧花的！”

    “你这种人不可能贪图上官小仙的美色，而为上官金虹做事。”

    陈风也没有法子否认。

    如今他都可以肯定，上官小仙倘若威胁到了他，陈风是一点也不介意辣手摧花的。

    公孙兰道：“因此我原本实在已经想不出上官金虹为什么有资格有本事得到你的相助。”

    陈风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可你象限似乎已经想明白了？”

    公孙兰淡淡道：“我当然已是不能不想明白了，倘若我想不明白，就不可能笑得出来，只是这个可能在我瞧来原本应当是绝无可能的。”

    “什么可能？”

    公孙兰盯着陈风，一字一句：“你帮助上官金虹的唯一可能，只不过是希望尽快结束这种群雄割据天下纷乱的局面！或许换而言之，你希望这个天下快些安定下来。”

    陈风冷冷一笑：“你似乎将我想的太美好太高尚了。”

    “我当然也是认为你不可能这样做的。”公孙兰道：“可这趟你离开长安城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哦？”

    “你若要杀李渊，并不是困难的事情，可你为什么要离开长安城呢？”公孙兰一字一句道：‘这原因当然是因为你要去见铁血大旗门当代门主铁中棠，并且准备联合铁中棠甚至五福联盟中人，在解决了异族动乱以后，才正是下手格杀李渊！’

    “倘若如此也都不能说明你杀人就是为了安定天下，那我也实在思忖不出什么理由了？”公孙兰笑容甜如蜜糖：“我知道你对于女人一向不喜欢说谎，特别是像我这样漂亮的女人，这一次你是不是也可以告诉我说得对不对？”

    陈风平静点头，一字一句慢慢道：“现在你应当考虑接下来我们如何说服关东诸多豪侠，五福联盟中人、铁血大旗门，否则一个月内，我们难以赶回长安。”

    公孙兰笑了笑，她的眼中流露出了已经许久并未出现过的兴奋与好奇之色。

    只有遇上感兴趣或刺激的事情，公孙兰才会这样。

    可她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了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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