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有三个人：段天涯、铁胆神侯朱无视、靠山王杨林。

    铁胆神侯朱无视言语落地，惊讶得只有段天涯一人。

    段天涯陪着义父朱无视一同去清风别苑的，可他没有见到宁道奇、大悲禅师这两位世外高人，至始至终他都在外面，更没有听见宁道奇、大悲禅师以及朱无视的对话。

    他根本不知道义父朱无视和宁道奇、大悲禅师说了什么，因此听见铁胆神侯说出是去感谢宁道奇、大悲禅师，他才震惊。

    段天涯思忖到了一种可能——难道宁道奇、大悲禅师也是义父布下的后手？

    想到这一点，他就不能不震惊了。

    他是个极少流露出情绪的人，可段天涯现在已经忍不住流露出激动的情绪了。

    靠山王杨林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望着铁胆神侯朱无视，望着这位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见过面的小弟。

    杨林和朱无视的面目都已经改变了，可他还是非常了解朱无视，正如同朱无视非常了解他一样。

    杨林一点也不惊讶，无论朱无视做出什么事，他都不会惊讶的。

    他知道朱无视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因此在朱无视出手以前，他是知道朱无视一定会布下无数后手的，一旦朱无视准备出手了，这件事就是十拿九稳，迄今为止在他的记忆中，朱无视也只败过一次而已，也正是那唯一的一次，令朱无视销声匿迹于朝堂整整二十六年。

    这一次朱无视和段天涯进入长安，当然已是不会败的，可朱无视有什么谋划呢？靠山王不知道。

    如今才是他要开口询问的时候了。

    朱无视明白杨林已经准备要开始问了，他让段天涯出去打一壶酒，准备两个小菜进来，以前他们每次交谈意见想法，议定谋划策略的时候，都会和一壶酒，吃上两个小菜。

    这一次也不例外。

    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酒，是段天涯亲自从地窖中取来的酒，不算好酒。

    菜肴，也不算非常好的菜肴。

    这份菜肴是上官海棠做出来的。

    无论酒菜都不算很好，只有一点上官海棠、段天涯是可以保证，酒菜都是非常安全的。

    酒菜将至，还未至，还未上桌。

    杨林就已开口了。

    他已有二十多年来没有用这样的方式，在这种情况下开口说话了：“我知道你做事一向非常稳妥，可今天你去唐国公府赴宴在我瞧来并不算稳妥，甚至算得上危险，你随时都可以死，大隋随时都可以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明白，四大门阀中的任何一个门阀势力都是这样思忖的，但我知道李渊不是这样思忖的，我相信李渊绝对不敢对我出手。”朱无视淡淡一笑：“倘若我不是朱无视，或许李渊已经对我下手了。”

    这当然是句实话。

    其他人不清楚，靠山王是清楚的。

    二十多年前，也正是李渊意气风发之时，当年也是李渊野心勃勃的时候，当年即便是独孤阀的当家人尤楚红也难以压制住李渊的锋芒、宇文阀阀主宇文伤，李渊也都是不屑一顾的。

    当年李渊和天下第一刀客霸道岳山是兄弟，又和慈航静斋当代传人梵清惠交好，还和天刀宋缺是好朋友，无论在江湖还是朝堂上，都可以算得上一言九鼎。

    可朱无视当年也正好横空出世，以惊艳天下的能力再加上极其特殊的身份与手腕，再先帝杨坚的扶持之下，削弱门阀势力，当年声名如日中天的李渊在朱无视的数次策划之下，连连受挫。

    而且每次受挫，都在李渊最有把握的时候。

    这种情况之下，李渊不能不对朱无视产生阴影，以至于后来李渊甚至瞧见朱无视的动作，不但不思忖如何对付，甚至退避。

    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六年，昔年的铁胆神侯朱无视已消失在朝堂二十六年，这二十六年的时间也没有令李渊驱除阴影。

    靠山王是知晓朱无视有这个自信的。

    他望着朱无视眼神冰冷：“我知道你很有把握，我也相信这件事你应当有绝对的把握，可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有绝对的把握李渊不会破釜沉舟。”

    朱无视淡淡一笑：“我不是有把握李渊不会破釜沉舟，恰恰相反，我希望李渊破釜沉舟，当时即便杀了我也不妨事，可我可以保证半月之内李渊甚至于整个李阀都会拔出。”

    这句话听上去有些天方夜谭，甚至就如同痴人说梦，可靠山王一点也不怀疑。

    他盯着朱无视冷冷道：“李渊已经和东突厥联盟，倘若他杀掉你以后，再与东突厥挥师东进，你又如何自处？”

    朱无视淡淡一笑，瞥了一眼端上酒菜的上官海棠、段天涯一眼，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可以坐下。

    他给自己和靠山王斟满了一杯酒，淡淡一笑：“这就是万一的情况，只可惜在来之前我已经将这万一的情况都已经清除了，即便李渊真丧心病狂欲联合东突厥进犯中土，那西突厥也会成为东突厥进军中土的牵制，甚至成为灭杀东突厥的主力，除此之外我已经暗中请金钱帮的上官金虹在这段时间除掉了北方一带的四大流寇，再加上我已经暗中化解了大旗门和五福联盟的仇恨，他们自然会祝我一臂之力。”

    “再加上你们在天下散播消息，李渊投奔东突厥，欲以中原大地为牧场，对东突厥的颉利俯首称臣。李渊自然也就成为众矢之的，再加上我乘势击杀杜伏威这一义军首领，无论门阀还是义军都以视他为鱼肉。”

    朱无视淡淡一笑：“即便我在那一战中死在李渊之手，可李渊也只有必死无疑，何况除此之外我还在李府埋下了一暗手。”

    段天涯、上官海棠已经震惊无语了。

    虽然朱无视三言两语，可已经将对付李渊的布局全部道出，李渊倘若反叛，那定当成四面楚歌之势，只有自取灭亡。

    特别是段天涯，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义父可惜李渊懂得隐忍，并未自处灭亡。

    靠山王并没有思忖这些，他的脑海之中回转了一道身影，他眼中的光更亮了，望着这位足智多谋的小弟，一字一句道：“风眼如长安，搅动长安风云，是不是也是你的伏笔？”

    “不错，风眼曾欠我一个人情。”朱无视道：“他一向不喜欢欠人人情，因此他自然要还我人情，何况我还可以交给他一样他最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铁胆神侯朱无视不说话。

    他只是伸手从皮囊中拿出一块玉。

    和氏璧。

    上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他将和氏璧轻轻放在木桌上，直接收回了手，而后夹菜喝酒，似乎这块令黑道霸主杜伏威惨死在长安，令天下人都风云涌动的和氏璧，只不过是快破烂的石头而已。

    这只是一块破烂的石头。

    朱无视是这样思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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