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是申时初开始的,申时末酉时初结束。
这次的酒宴谈论的事情并不算多,可每件事都足矣令人胆战心惊,而且每件事都暗藏汹涌,无论任何人都可以感觉得出下一瞬间都将腥风血雨,血流成河的。
不过这次酒宴上只死掉一个人。
杜伏威的尸体并没有丢出唐国公府,而是安置在一间非常简陋普通的客房中。
客房非常狭小,只能摆下一张床以及木桌。
杜伏威的尸体躺在那张硬木床上,寇仲则跪在地上,
以前他是一直都没有将杜伏威当作他的义父的,无论是徐子陵在的时候,还是徐子陵死去立刻以后,他自以为和杜伏威之间永远都只有尔虞我诈,相互利用。
可他是没有想到杜伏威竟然在生死系于一瞬的时候,为了保全他的性命,甘心去死。
寇仲没有想到杜伏威愿意为他做出这种事情,当杜伏威做出了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已经真正将杜伏威当作自己的义父了,他甚至愿意也为杜伏威拼命。
只可惜他没有拼掉自己的命,反而将杜伏威的命给彻底的拼掉了。
他现在还活着,他现在也只是还活着而已。
他没有流泪,也没有流血,他的泪已经干了,血似乎也已经干了,他的灵魂仿佛都已经干了。
寇仲感觉自己已经不过是具行尸走肉了,可他的五感还是没有消失,他已经听见了声音。
敲门的声音。
来得人不是李渊,而是段天涯。
寇仲望着段天涯,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望着段天涯。
段天涯没有瞧寇仲,只是瞥了一眼杜伏威的尸体。
杜伏威的确已经死了,寇仲那一刀刺穿了杜伏威的心脏,杜伏威只有死掉。
段天涯收回了视线,才望着寇仲,冷冷道:“我知道你不是李渊安排在杜伏威身边的棋子,我们也随时可以拿下你,不过我们是不会的。”
寇仲望着段天涯:“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他的声音非常迟缓,听上去已经很多年没有说过话。
段天涯并不理会寇仲的话,他望着寇仲:“不管你明白还是不明白,你都已经要知道一件事:只有你将江淮军的权力交到朝堂或李渊的手里,你才可以不用去死,否则你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他不再瞧寇仲一眼,转身就已经走了。
段天涯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是非常谨慎的,他的手已经到随时都可以拔剑的位置,他随时防备的寇仲出手。
他不害怕寇仲出手,他希望寇仲出手。
可段天涯有些失望,寇仲只是冷冷瞧着他,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他走出小院的时候,段天涯非但没有轻松,他的面色已经说不出的肃穆阴沉了,直到现在他还是不太明白义父为什么还要留下寇仲这个心机城府都已经渐渐可怕起来,而且对朝堂充斥仇恨的寇仲。
这个人是不应当留下来的。
可义父偏偏留下来了。
段天涯不太明白,可也没有询问。
他相信这点任何人都应当想得出的事情,义父铁胆神侯当然也是想得出的,他非常相信铁胆神侯一定有一个非常完美的计划。
——寇仲现在是还有用处的。
朱无视从不小瞧任何人,他从来都会将自己的对手瞧得清清楚楚,无论任何对他有威胁,对大隋江山存在威胁的对手,他都会瞧得清清楚楚。
他的手段也是绝对冷血无情的。
寇仲现在还并不算可怕,可他也瞧得出寇仲渐渐在成长,而且颇具枭雄之姿,在这种风云变幻的时代,这种人当然是很可怕很具有威胁的。
他原本是要杀寇仲的,可他还有计划。
寇仲对他还有用,他并不介意让寇仲在掌心翻一翻,只要实在控制不住了,朱无视才会将寇仲灭杀。
李渊送朱无视出了唐国公府,朱无视望着身侧的原随云,微微一笑:“要不要去我哪里坐一坐?”
原随云笑着摇头:“有人还要请我喝酒,这个人一向很会赖账,我今天是不能去的。”
朱无视瞧了一侧的陈风一眼,淡淡一笑,他拍了拍原随云的手:“好,改日有时间,你可以来瞧一瞧我,我也想知道一些关于你父亲近些年来的事情。”
原随云当然是不会拒绝的。
马车已经先后离开了,很快热闹的唐国公府也就冷清了下来。
李渊微笑望着朱无视离开以后,他面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可面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忌惮,没有惧怕,而是没有任何表情。
李建成眼中闪过了一抹愤怒神色,身上在一瞬间流露出了可怕的杀机。
他已经再也忍不住了,这一瞬间他身上温文尔雅的气质都已经消失了,而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愤怒冷酷。
李建成跟着李渊回到卧房,确定四周没有外人以后,这才开口:“父亲,我不太明白,经过今日这一环,我们如今的局势已经非常不妙了。”
李渊瞥了李建成一眼,慢慢的喝了一杯茶,才慢慢开口:“你是不是想说既然铁胆神侯朱无视已经开始对付我们了,我们为何不乘势将铁胆神侯朱无视留下,而后再击杀靠山王,而后再引突厥力量进入中原,彻底反抗大隋?”
李建成:“这是我们面对如今局势最好的选择。”
“蠢。”李渊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眼中闪过了一抹愤怒之色:“如果铁胆神侯朱无视真是如此好对付,昔年天下门阀也不会因他一人而色变,若非昔年他因一个女人别离朝堂二十六载,这天下有没有门阀势力还难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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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成深深吸了口气。
他是知道李渊虽然不太开口,可一向对于朝堂江湖上的人极少看得很高,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李渊如此极高评价朝堂上的人。
他望着李渊,忍不住开口道:“这个铁胆神侯朱无视究竟是什么来头,又有什么本事?”
李渊眼中闪过了一抹恐惧与忌惮,沉默了半晌,才慢慢开口:“他其实也没有什么本事,只要他想对付一个人,即便这个人跑到天涯海角也只有一死,他如果想要灭绝一个势力,那绝对不会留下任何遗憾的。他甚至即便是死了,我们这些人都会忍不住挖一挖他的坟墓,瞧一瞧死得人是不是他!他是天下世家门阀的克星,他是大隋的擎天之柱,他也是当今天子最尊敬最敬畏的老师。”
李渊深深吸了口气,慢慢站起身,望着窗外的桃林:“只要他还在,天下世家门阀就没有任何一家敢乱大隋天下,因为乱就是死,必死无疑。”
李建成瞳孔猛缩,面色已是如土了,甚至已经开始铁青了。
他瞪大眼睛望着李渊,沉默了半晌,深深吸了口气,才道:“父亲,你的意思是,刚才我们若乱了,那死得人不是他们,而一定是我们?”
李渊道:“是的,绝对是我们!而且不止是我们,甚至李阀上下也都会因之而覆灭。”
李建成不说话了。
他已经听得出李渊对于这位铁胆神侯朱无视的敬畏了。
这是一种发自灵魂中的敬畏。
这种敬畏只要朱无视不死,就永远不可能消失了。
李渊眼中闪过一道锋锐的光,李建成立刻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恭敬望着李渊。
李渊已经开口了:“你亲自去调查家族这些年进行的一些大事,特别是和突厥的联盟,一切值得怀疑的人,杀无赦。”
他的声音淡然,可言语中已经带起了腥风血雨。
显而易见李渊已经开始怀疑铁胆神侯朱无视已经开始将李家渗透了,他甚至怀疑朱无视这些年销声匿迹于朝堂,其实是化明为暗,以便更好为大隋对付世家门阀。
这种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他就如同感觉一口见剑已经对着他的脑袋,随时都可能坠下来。
死亡近在咫尺,随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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