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布已经掀开,剑已经握在手中。
高渐飞似乎已经出剑了。
在这极冷极静极沉的夜色中准备出剑了。
陈风有剑。
剑客身上不可能没有剑。
没有剑的剑客或许根本就不叫剑客。
陈风身上有剑,八方汉剑。
剑系在腰间,并不在手中,他的神情沉静,瞧上去竟然连一点火气也没有。在这种冬寒刺骨的夜晚上,在这种寂静冷清的破旧旅店,他仿佛一点也不在意,仿佛如同在非常豪华的别院,在享受着世上最好的待遇与美食。
他看上去没有任何拔剑的动作,也没有感觉一丁点死亡的危险,无论什么人瞧见陈风都会认为陈风是个奇特有趣的人。
当然高渐飞也是这样认为的,他还认为陈风是个可怕而危险的人。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在瞧见他的剑以后还如此冷静。
剑已在手,这是一柄被九天神魔施以祝福与诅咒的剑,这柄剑一旦现世就势必要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迄今为止还没有例外,可陈风瞧见这柄五百年来绝世无双的剑竟然还很沉静,似乎瞧见得根本就不是极可怕极危险极恐怖的剑,而是瞧见了一根朽木。
高渐飞已经生出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这种奇妙感觉之中竟然掺杂了他想都想象不到的恐惧。
他是第一次恐惧,也是第一次在剑还未出鞘以前就已经恐惧了,他现在也不能不佩服眼前这个人了,这的确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高渐飞眼中的光芒更盛了。
他从来都不是个退避的人,这次他也没有退避。
他望着陈风道:“陈先生,你很聪明,实在太聪明了,世上不应当有你这样位聪明人,无论我的身边还是卓东来、司马超群的身边都不应当有你这样位聪明人。”
陈风喝了口桃花酿,语气淡淡:“太聪明而且太喜欢多嘴的人死得往往比寻常人要找一些,因为他们太令人厌恶了,而现在你是不是已经厌恶我了?”
高渐飞摇头:“没有,而且也不敢厌恶你,我甚至非常尊敬你,你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倘若不是我知道你今天才抵达长安,还没有见过卓东来或司马超群,我都不能不以为你和卓东来、司马超群已经交谈过,可你偏偏没有,你偏偏实在太聪明了,聪明得我都不能不做一件事。”
陈风盯着剑。
高渐飞的剑。
他说:“你要做得事是不是摘掉我的人头?”
高渐飞道:“我没有把握摘掉先生的人头,可我必须要尝试一下,因为先生你已经知道了太多的秘密了。”
他说得很诚恳,无论任何人瞧见这一幕都会认为他说得非常诚恳,无论是言辞语气还是细微的动作亦或者眼神都可以表现出他的诚恳。
高渐飞继续道:“因此我只能对先生拔剑,请先生赐剑。”
赐剑有几个意思。
赐剑有时候是赠送宝剑的意思,有时候则是指点剑法的意思,还有一种意思指的是生死决斗的意思。
此时此刻高渐飞自然口中的赐剑自然是指得第三种意思。
高渐飞已经站起身,笔直如松的立在陈风的面前。
他的眼中闪烁着光,兴奋的光,忌惮的光。
他现在又兴奋又忌惮,马上他就可以瞧一瞧陈风的剑客,可他也知道马上他就可能死在陈风的手中了。
可现在他似乎已经不能不做这件事了。
陈风已经知道得太多太多了,倘若陈风见到卓东来以后,卓东来若要问起,陈风是说还是不说呢?
高渐飞不知道。
他没有把握,这次赐剑也并非仅仅是较量生死而已,而且还是试探,倘若陈风不愿意和他交手,那自然意味着陈风不会将这其中的秘密告诉给卓东来或司马超群,因此计划自然就可以继续实施。
可高渐飞错了。
门口司马超群、吴婉一直在听着高渐飞和陈风的对话。
他们来得并不算早,也不算晚,可基本上还是明白高渐飞为什么对陈风出剑的。
陈风一定已经知道了一个非同寻常的秘密,这个秘密影响到了高渐飞的计划,因此高渐飞不能不出剑,即便高渐飞非常忌惮陈风。
司马超群已经看出了这些,吴婉看出得虽然比司马超群少一些,可少不了多少。
司马超群低头望着吴婉,吴婉嫣然一笑,点头。
心有灵犀一点通。
司马超群和吴婉有时候不用言语就可以知道对方的心思,譬如此时此刻司马超群、吴婉就已经心灵相通了。
陈风又喝下了一杯桃花酿。
他身上有剑,可依旧没有拔剑,也并未站立起身。
他坐在凳子上,望着笔直伫立的高渐飞,淡淡道:“你不用拔出你的剑,因为你拔出剑的结果就只有死,这点我可以保证,只要你拔剑你就一定会死。”
他的声音很冷静很随意,可高渐飞、司马超群、吴婉都生出一种相信的感觉。
这仿佛并非时陈风的言语,而是九天神魔下得箴言与神谕。
绝对没有法子未必或改变的神谕。
高渐飞的手已经握住了剑,那把绝世无双的剑。
他的手上已经青筋暴露了,可他的声音还是很冷静。
“我还未出剑,你又如何知晓我拔剑必败,拔剑必死。”
陈风冷冷道:“你的心已经乱了,心已经乱了的人剑法必乱,心已经乱了的人根本不配当我的对手,此时此刻不要说是我,即便是天下任何一位武学造诣和你平齐的人要杀你都不是件困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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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高贵与自信。
他道:“一刻钟以前,武林之中有本事有自信可以杀死你的人不超过二十位,而今至少有三四百位有自信可以杀死你。”
高渐飞沉默。
陈风说得是实话,他也听得出陈风说得是实话,因此他沉默了。
陈风没有再瞧高渐飞了,而是端着酒杯望着立在门口的司马超群,道:“司马大侠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进门喝杯酒呢?”
司马大侠自然就是司马超群,长安城中永远不败的英雄司马超群。
司马超群原本就已经准备走进了旅店,他原本就已经阻止这场决斗,此时自然没有迟疑,他带着妻子走进了这间破旧的旅店。
他望着陈风、也扫过高渐飞。
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高渐飞一遍,道:“你就是高渐飞?朱猛的朋友高渐飞?”
高渐飞也打量了司马超群。
司马超群打量他的时候,高渐飞也已经打量了司马超群。
他也不能不承认司马超群是个英雄,无论是听司马超群的事迹还是如今司马超群展现出来的气度与自信,司马超群都是个英雄。
高渐飞道:“是的,我就是高渐飞,你是来找我的?”
司马超群笑道:“是的,我是来找你的,你知不知道我为何找你?”
“因为我的剑。”
他自信的事情并不多,可剑是他最自信的事。
司马超群笑了起来,笑着就接过陈风杯中酒水,一饮而下。
他说:“我是想瞧一瞧你是不是有资格和我司马超群交手?”
他的声音很平静,可带着一种冲天傲气一种冲霄的自信。
吴婉望着司马超群,也瞥了一眼面色有些发白的高渐飞。
她有些沉醉了。
司马超群是司马超群,是不败英雄司马超群。
也是他的丈夫。
高渐飞是朱猛的兄弟,朱猛最信任的几个兄弟之一。
蝶舞是朱猛的女人,朱猛最爱的女人。
此时此刻司马超群已经对上了高渐飞,卓东来已经对上了蝶舞,他们似乎已经开始和隐藏在阴暗中的朱猛交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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