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止,刀势止,人止。
人握着刀。
令狐远握着刀,戒刀。
这一必杀必胜的刀法已经止住了,他望着陈风。
他的面上没有表情,眼中也没有半点情绪。
他只是望着陈风,陈风也望着令狐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令狐远将刀收入刀鞘,对陈风道:“我的刀没错,我的人错了。”
陈风立在墙角,望着令狐远。
他摇头道:“你错了,你的刀错了,你的人也错了。”
令狐远望着陈风。
他望着陈风,他什么也没有开口,可他知道陈风一定已经明白他的想法。
此时此刻他和陈风是对手,而对手与对手之间总有一些方面可以心意相通,这一点和情侣之间的那种奇妙的感觉相差无几。
陈风明白。
他望着令狐远道:“无论是刀还是人,只有一种错了,那就都错了!如意天魔刀法不适合你,亦或者说你不适合如意天魔刀法,正如你没有当上五行魔宫宫主一样,或者换而言之五行魔宫宫主之位并没有选择你。”
令狐远沉默了。
他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忽然他笑了起来。
他盯着陈风道:“或许你说得不错,我即便是已经掌握住了如意天魔刀法,可那根本不是适合我的刀法,因此我虽然可以驾驭他,我和它之间却存在着一个破绽,一个我无论如何弥补,也难以弥补得了得破绽。”
令狐远望着陈风,眼中闪过一道光,道:“你是不是早已经知道这个破绽?”
陈风不喜欢说话,他不会随意说谎。
一名剑客必须要诚,诚于心,诚于人。
他诚,因此他道:“是的,我早已经知道这个破绽,否则我绝不会以轻功闪躲开你那无孔不入的刀势!”
令狐远不奇怪。
这如意天魔刀法没有破绽,可他的人出现了破绽,因此这无孔不入的刀势在速度的牵扯下终于出现了破绽,一道他也没有法子弥补得破绽。
他脸上眼中没有情绪,道:“知道这破绽的人并不多,可你偏偏知道了这其中的破绽。”
“是的。”
“你为什么知道这其中的破绽?”他盯着陈风,眼中闪过了血丝。
陈风很冷静,他可以感受得出令狐远的激动,令狐远眼中的杀机。
令狐远这种人本不应当激动,可他偏偏不可思议的激动起来了,陈风本应当奇怪,可偏偏一点也不奇怪。
在他看来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望着令狐远道:“你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问我,除了白小楼以外,还有什么人知晓这其中的破绽。”
“白小楼为什么要将其中的破绽告诉你?”
“因为他不想你败,也不想你死。”陈风道:“虽然你和他争夺魔宫宫主之位,前任魔宫宫主冷傲雪之死虽然和你也有关系,可他并不喜欢你死,你毕竟是第三个触碰过小楼一夜听春雨的人。”
令狐远不说话了,他发现他已经什么话都不用说了。
说什么话都已经没有用了。
这是一句在正常不过的话,可每个人都瞧得出如磐石一般的令狐远听见这句话,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重之意。
他低着头,望着自己的刀。
陈风望着令狐远,此刻他忽然发现令狐远在一瞬间又苍老了十岁,全身上下又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暮气,沉沉的暮气。
令狐远卓立在院中。
他的人还在院子中,心却已经不在院中了。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站在院中,他正在写字。
小女孩站在他的身后,他写一个字小女孩就念一个字。
那天他写了一首诗,一手天下文人都非常喜欢的诗。
小女孩也非常喜欢那首诗,前前后后念了三遍。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小女孩非常喜欢小楼一夜听春雨这句诗,他也非常喜欢这句诗,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一个人也非常喜欢这句诗。
这是一位年轻的公子。
年轻公子听到了这首诗,他停了下来。
他立在草地花丛中轻轻吟唱着那句话:小楼一夜听春雨。
小楼、一夜、听、春雨。
这是诗,只是他吟唱得却并非是诗中的真意,而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意境。
因此江湖上出现了一把魔刀。
一把名为小楼一夜听春雨的魔刀。
因此江湖上也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叫弱柳夫人的女人。
一柄刀,两位惊艳江湖的盖世天骄,一位国色天香的女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出现在二十年前。
这一切的一切都出现在令狐远的脑海中。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可他还没有忘记,没有忘记那个吟唱小楼一夜听春雨的女人,也没有忘记那把刀中魔圣的天下第一魔刀小楼一夜听春雨,他也没有忘记白小楼这个已经惊艳了整个江湖的男人。
他不想忘记白小楼,又如何能忘记魔刀小楼一夜听春雨。
倘若他不忘记小楼一夜听春雨,他又如何能忘记那位在他身边痴痴念叨小楼一夜听春雨,深港明朝卖杏花的女人。
因为忘不了,因此他的心一直存在破绽,存在不可避免的破绽。
这种破绽在时间的遮掩下渐渐狭小甚至消失,可破绽依旧是破绽,破绽依旧存在。
只要这种破绽在面对白小楼的时候就不可避免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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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破绽出现,那他就只能死在白小楼的手中。
因此他只有一败,只有一死。
令狐远明白,可他不相信。
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寻到法子解决这个破绽,可事实证明破绽就是破绽,是没有法子找其他法子解决的。
他心中有那个人那段事,那他的心中就存在破绽。
心境拥有显眼破绽的人,又如何能击败知晓破绽的绝顶高手呢?
他击败不了白小楼,甚至在不用剑的陈风面前他流露出了破绽,那他都杀不了陈风。
令狐远已经不能不承认这一点了。
他现在只能承认这一点。
因此他此时苍老了至少十岁。
当他承认这一点的时候,他的全身上下的精气神仿佛都被一瞬间抽空了一样。
他仿佛就成了一个躯壳。
可他还不是躯壳,他还可以动,可她没有动。
他还有灵魂,还有一个被他隐藏的很深很深的灵魂。
他立在陈风面前。
陈风望着令狐远。
时间飞逝,在他们眼中却已经没有了时间空间,仿佛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
令狐远的视线才从戒刀上移开。
他抬起头望着陈风,他的眼神已经深邃,可并不晦涩,陈风甚至从令狐远的眼中瞧见了一种说不出的清澈。
他望着令狐远,令狐远也望着他。
令狐远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一丝淡淡的笑意。
陈风第一次瞧见令狐远笑,他本应当奇怪,可此时此刻却似乎一点也不奇怪。
他没有笑,他望着令狐远。
令狐远望着陈风道:“我很少对人说谢谢,可我不能不谢你。”
陈风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确应当谢我。”
令狐远并不反驳:“看来你知道得实在不少,他是不是对你提起了她?”
陈风点头:“是的,他提起了她,她是他一生的遗憾,因此才有了小楼一夜听春雨。”
令狐远眼中闪过一道光,一道非常黯然的光。
他道:“她也是我一生的遗憾,我一直都想忘记想忽视这个遗憾,可如今我终于明白我不可能忘记也不可能忽视这个遗憾这个人,她早已经存在我的心中了,或许即便将我的心挖出来,他也存在我的灵魂中。”
令狐远道:“她、我、白小楼三个人已经纠缠在了一起,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年,这个结还是没有解开,可结既然结上了,那终究还是要解开。”
陈风道:“因此你准备去见他?”
令狐远道:“是的,我准备去见他了,我想在也只想去见他了。”
他看上去已经非常苍老了。
他精气神都已经在那一瞬间消失了,可他还有一股意志。
他要见白小楼。
陈风没有阻止了,他也没有迟疑了,他望着白小楼,将白小楼的消息交给了令狐远。
因此令狐远走了,他走得很慢,可走得非常坚定。
任何人都瞧得出他一定要见白小楼,哪怕死在白小楼的魔刀之下,可只有一个人知晓这其中原因。
——令狐远去见白小楼不是因为白小楼,而是一个女人,一个国色天香的女人。
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
一个叫弱柳夫人的女人。
小楼一夜听春雨是一句话。
是一把魔刀。
也是一段情。
一段想忘记但又忘记不了的情。
风中,迎宾楼下,令狐远沙哑的吟唱:“小楼一夜听春雨,小楼依旧,令狐依旧,可弱柳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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