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大厅,明亮的房间。
一具尸体,两个活人。
练霓裳、傅红雪都是活人。
可此刻两人仿佛都已经死了。
练霓裳闭上了嘴,傅红雪保持沉默。
练霓裳不喜欢沉默,可她现在需要沉默。
她需要给傅红雪一些时间,她并不想杀傅红雪,不想杀如今的傅红雪。
可她终究没有太多的时间。
她终究还是需要开口,她望着傅红雪轻叹道:“你是不是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傅红雪抬起头望着练霓裳道:“我明白。”
练霓裳道:“很好,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傅红雪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练霓裳怔住了。
她笑了。
她笑得非常愉快非常高兴也非常玩味。
以前她做过许多事情,无论做什么事情,罗刹教数十万弟子也只是去遵从而已,即便是三大护法长老也不敢过问半句,可如今却有人询问他为什么这三个字。
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听见这三个字了。
傅红雪望着练霓裳,他是听得出练霓裳笑容中的玩味,可他的面色依旧没有变化,他的眼睛依旧是死灰色的。
他手还是握着刀。
有些事他可以不去问,可有些事他是必须问的。
他这一生存活的目的以及心愿就是为了报仇,他是为了报仇而活着的,可他绝对不希望因为报仇而带走成千上万条性命。
练霓裳和傅红雪的交易的内容条款看上去非常简单。
练霓裳的要求是瞧刀,而傅红雪想要得到的是仇人的身份姓名来历。
但事实上练霓裳的要求之中还隐藏了一个条件,那就是不可以将练霓裳就是昔日玉罗刹的事情说出去,这件事必须永远隐藏在他的心中。
而他不能答应这个隐藏条件,至少现在不能答应。
练霓裳望着傅红雪。
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笑意,她负手而立望着傅红雪,淡淡道:“你知不知道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我可以保证你的刀才挥出来,你就已经死了。”
傅红雪道:“我相信。”
练霓裳淡淡道:“那你也应当知道我对你提出得并非是什么要求?我其实本不用对你提这些要求,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
傅红雪道:“我明白。”
练霓裳道:“你知道你明白,那你应当答应这场交易。”
傅红雪淡淡道:“我不能答应。”
练霓裳皱眉,“你为什么不答应?”
傅红雪道:“我不想背负本不应当背负的人命。”
练霓裳愣住了。
她盯着傅红雪瞧了半晌,她实在难以想象世上竟然有傅红雪这样的人,可她不能不相信,傅红雪似乎本就是这种人。
她道:“你知不知道死人是报不了仇的。”
“我知道。”
“那你不答应这场交易?”
“我不能答应。”傅红雪说得很平静,但也很肯定。
练霓裳沉默了,她忽然发现她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对付眼前这个古怪之极的人。
她沉默了很久,才望着傅红雪开口了,而这一次开口傅红雪注定已经卷入了这场巨大的阴谋漩涡中去了。
窗前做着一个女人。
美丽优雅阳光的女人。
女人坐在窗户前,在微弱的略光照耀下,散发着一种神圣的光辉。
女人盯着躺在床上如今已经起身的陈风,道:“你是陈风?”
陈风点头:“我是陈风,你呢?你是谁?”
女人偏着头娇笑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你是来干什么的?”陈风问。
女人道:“我是来杀人的,我是来杀你的。”
她说得很平静,也很认真。
陈风笑了,他微笑望着眼前这个有趣的女人道:“你来杀我?”
女人肯定点头:“是的,我来杀你。”
“你来杀我。”陈风已经坐直。
女人点头:“我来杀你。”
她没有动,她只说了你一句我来杀你,她安安静静坐在窗户前,坐在月光下。
一身淡蓝衣裙的她,看上去更加清冷,更加脱俗了。
陈风又笑了,可他只笑了一下。
他只笑了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大门开口了。
一柄剑在大门开的一瞬间就已经戳至他的眼前。
陈风还躺在床上。
他的手中没有剑,他全身上下甚至只穿着非常单薄的睡衣,而此时剑已经戳直。
剑挂在床头,他伸手就可以拔剑,可他没有时间拔剑。
只要他伸手拔剑,那他一定会死在这把剑下。
一个人持着一柄剑如流星一般刺向他的胸膛。
一剑必杀,一剑致命!
好可怕的剑法,好狠毒的剑法。
陈风望着那个人的剑,他不能不叹。
他见过最刁钻最毒辣的剑法是中原一点红的剑法。而眼前这人的剑法刁钻毒辣一点也不逊色于中原一点红多少,而且这人的剑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骁勇搏命之气势。
剑出那一瞬,就能令人感觉一种说不出的血腥之气。
这是一柄杀人的剑,而且不知道杀过多少人的剑。
陈风已经没有时间去想了,现在他明白坐在窗户前的女人的确是有本事杀他的。
有这样一位超级剑客,那无论杀什么人都是有资格的。
剑闪电戳至,就要刺穿他的胸膛。
可陈风毕竟是陈风,陈风毕竟不是一块石头。
他手中是没有剑的,可他双腿双手还非常灵活,因此他可以使用出领悟出来的绝妙轻功。
他身躯往下一弯,躲过第一剑,人就不可思议弹射出去。
他已经坐在一张椅子上,而且手中还有了一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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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刚才挂在床头的剑。
他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望着出了第一剑,便已经收剑入鞘的男人,而后又瞥了一眼左边窗户前的女人,轻叹道:“我似乎从来没有招惹过金钱帮吧。”
大厅。
练霓裳瞥了一眼棺材中的玉罗刹,望着傅红雪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宿命,即便武功天下第一的人也不能例外,譬如你生来就背负仇恨,譬如他成为罗刹教教主以后就注定只能带着罗刹教走上辉煌,而不是沦落。”
“事实上原本也应当如此,只可惜他得了一种病,一种没有任何人有法子治疗得了得病,因此二十一年前成为罗刹教教主的人虽然名字是玉罗刹,但人却是我。”
傅红雪没有说话,他听。
练霓裳望着傅红雪。
她道:“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一年了,他不希望永远生活在阴影你,也不希望练霓裳这个名字永远不见天日,因此才有了今日祁连山的决斗,也才有了他今日的死。”
傅红雪望着练霓裳道:“我相信,可我知道他的死不仅仅如此,至少意义不仅如此。”
练霓裳淡淡道:“是的,他的死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也是因为罗刹教,他的死是罗刹教进一步壮大的最重要一步,也是不可避免的一步。”
她道:“换而言之玉罗刹一定要死,即便不是死在谢晓峰的剑下,即便是老死,病死,他一定要死!而且一定要早点死,最好在这几年内去死。”
她说得很平静。
傅红雪几乎从练霓裳语气中听不到一丁点情感,仿佛死得本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干系的人,而不是她唯一的亲人。
他的心沉了下去。
他发现他距离练霓裳、玉罗刹这两位枭雄的计划越来越近了。
他也越来越危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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