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熊熊大火,可梅吟雪、水天姬、傅红雪已经有些冷了。
他们盯着玉罗刹瞧了半晌,才开口道:“陈风去击败谢晓峰并非是杀死谢晓峰,而是去救谢晓峰?”
玉罗刹道:“是的,因此谢晓峰不但没有死,而且还蜕变成了一名真正的剑客。”
水天姬望着玉罗刹。
她道:“你也没有把握击败谢晓峰?”
玉罗刹摇头:“我没有把握,以前我有把握,现在我一丁点把握也没有了。”
他回答得很冷静,冷静得简直在回答一句和他没有任何关于的问题,可又有谁可以想得出,他的回答已经将自己的未来赌博在其中了。
“你似乎并不害怕,也并不愤怒?”
“我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要愤怒?”玉罗刹望着水天姬,淡淡道:“因为陈风的出手相助,还是因为我要面对得谢晓峰空前可怕?”
水天姬望着玉罗刹道:“难道不应该吗?”
玉罗刹笑了起来。
他笑了一下,而后站起身慢慢道:“倘若玉罗刹纵横西方,威震西陲,只是乞求别人流露出破绽,那二十年前,玉罗刹已经死了。”他慢慢道:“玉罗刹之所以叫玉罗刹只是因为他将自己每一个对手都当作最后一位对手,每一位对手都当作最奸诈最狡猾最冷酷最无情最厉害的对手。”
水天姬沉默了。
她沉默了半晌才慢慢开口道:“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实在不应当害怕、愤怒或激动,你实在不应当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因此那样玉罗刹也就不配成为谢晓峰的对手。”
玉罗刹又笑了起来,她的眼中已经射出精芒,她望着水天姬慢慢道:“是的,倘若我因为此事而有任何情绪,那今日祁连山之战,我也便不配成为谢晓峰的对手了。”
他望着窗外,窗外飞雪连天,时辰已经不早了。
时辰的确已经不早了,距离决战只剩下不到三个时辰了。
梅吟雪、水天姬站起身了。
她们望着玉罗刹,梅吟雪开口了。
她的声音清冷而淡漠,语气和玉罗刹一般,没有半点情绪,她道:“我们似乎应当走了。”
玉罗刹望着梅吟雪道:“是的,你们是应当走了,这段时间我已经不会见任何人了。”
梅吟雪点了点头,她走了,直接走了。
水天姬走得不比梅吟雪慢,两人都走得很快,而一直立在梅吟雪、水天姬、玉罗刹三个人身后的傅红雪却没有动。
苍白的脸,漆黑的眼,傅红雪立在玉罗刹面前。
玉罗刹已经回头,他望向了傅红雪。
他盯着傅红雪,盯着面无表情的傅红雪,道:“你似乎还并不打算走?”
傅红雪道:“我已经准备走了,但我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玉罗刹道。
傅红雪盯着玉罗刹,一字一句道:“这一战是否值得?”
玉罗刹望着傅红雪,沉默了。
这本事非常简单得问题,但他沉默了。
仿佛这个问题本就不是个简单得问题,而是一招即便天纵奇才的他也难以破解的武学招式,面对这个武学招式,他已经穷极心里去应付,迄今为止也没有破绽,最终得到答案。
傅红雪安静立着,望着玉罗刹。
他的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的心,他的眼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只是盯着眼前这个人。
他没有眨眼睛,平静盯着玉罗刹那张如梦似幻但始终瞧不清真实容颜的面孔。
他似乎要望道天荒地老。
玉罗刹似乎也要沉默道地老天荒。
也没有知道过了多久,玉罗刹笑了。
傅红雪瞧不见玉罗刹笑了,可他感觉到玉罗刹笑了。
玉罗刹望着傅红雪道:“若不值得,我又何必进行这一战?”
傅红雪盯着玉罗刹。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异光,光芒转瞬即逝,除开他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捕捉得到,即便是玉罗刹这样的绝世高手也不察觉不到。
他收回了视线,做出了一个玉罗刹不可思议的动作。
他欠身,而后抬起头,望着玉罗刹道:“好,你去吧。”
玉罗刹望着傅红雪。
他已经只能瞧见傅红雪这道身影了。
一道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没有继续往下去,他已经转过身,向着黑暗更黑暗的房间走去:值得?有些事情本就没有法子用值得或不值得来将,只有愿意或不愿意的区别。
马车驶向祁连山。
车上,南宫平和谢晓峰坐在一起。
谢晓峰平静坐在车厢中,望着南宫平,他的脸上还有笑意。
南宫平没有笑,他常常笑,可此刻已经笑不出来了,因为谢晓峰笑了。
他很少见谢晓峰笑过,可这一路上他已经瞧见谢晓峰笑过了三四次了。
三四次并不算多,可对于谢晓峰来说已经不少了。
他并不想开口问任何问题,他不想打搅谢晓峰,他不希望谢晓峰败,可马车即将抵达祁连山时,他已经忍不住开口问了:“你似乎并不担心这次的决战?”
谢晓峰望着南宫平道:“我为什么要担心?”
南宫平道:“因为玉罗刹是一位极其厉害极其可怕的高手,西北之地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谢晓峰点头,这是事实,他不能不同意。
可他的脸上没有一丁点慌张或忌惮或恐惧。
他望着南宫平道:“因此那又如何?我担心死在他的手中有用处吗?”
南宫平张了张嘴,但他闭上了嘴。
担心有时候是有用的,而在大部分的时候是没有用的,而人就是如此,有时候对于没有用的事情一直担心,即便知道没有用。但有些人不但明白这个道理,而且放下了这个道理,譬如谢晓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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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晓峰望着南宫平淡淡道:“你应当知道我少年时就已经成名,迄今为止已经有十三年了。”
南宫平知道,昔年谢晓峰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击败了华山派及其有名的用剑高手华少坤,那是就已经名传天下了。
谢晓峰慢慢道:“这十三年前我先后至少和二十三名当世顶尖高手交手,其中也包括夺命剑客燕十三。”
“他们的武功都很可怕,而每次和他们交手,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去死,败就是死。”他说得很冷静,可语气中却流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一种令南宫平仰望的高贵。
他望着南宫平,慢慢道:“因此我早已经不怕死了,如今我更已经不怕败,一个不怕死不怕败的剑客,还能害怕什么呢?”
南宫平沉默了,他不知道一个不怕死不怕败的剑客还怕什么,这样的剑客注定可怕注定无敌,也注定无畏。
可他马上知道自己错了。
谢晓峰慢慢道:“这样的剑客只害怕一件事,那就是对手。”
“害怕对手?”南宫平有些不可思议望着谢晓峰。
谢晓峰淡淡道:“是的,害怕对手,我只害怕对手根本不配他出剑,如今我也只害怕玉罗刹不配我出剑。”
他拉开车帘,望着漫天飞雪,渐行渐近的祁连山,轻声道:“你说玉罗刹配不配我出剑呢?”
南宫平闭上嘴。
他没有说话了,他无话可说了。
他望着谢晓峰,眼中流露出了崇拜之色。
谢晓峰依旧是谢晓峰,但谢晓峰已经不是谢晓峰了。
谢晓峰已经在他眼中消失了,他眼中只有一个剑客,一个不怕生死成败,只怕对手没有资格令他出剑的剑客。
——玉罗刹配不配谢晓峰出剑呢?
南宫平不知道,没有人知道,没有到那一刻相遇的时候,又有什么人知道结果是什么呢?
祁连山脚。
宏伟的府邸,玉罗刹走到了一间漆黑的大门前。
大门打开了。
玉罗刹走进的大门,一片黑暗的大门。
他渐渐消失在黑暗的甬道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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