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可心有点摇摇欲坠,她扶着柜台,嘴里还在喃喃: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是我朋友,怎么会骗我。”
段可心捧着那张鉴定证书,拼命想要证明,“你们看这个。”
黎岚平静地看着她,“可心,你应该知道,鉴定证书是可以伪造的。可我和吴老师都能看出它是假的,那就说明它不可能真了。”
“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送去另外的鉴定机构再鉴定一下。”
段可心颤抖着拿起这个手镯。
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都看不出它是假的。
吴教授只差没把“学艺不精”四个字说出来,他无奈地说道:“你可以试试找你朋友,看能不能把钱退回来。”
“对,我有发票,我找她退钱!”段可心反应过来,连忙在一堆东西里面去找发票。
可她找不到了。
段可心脸色苍白,六神无主,“发票?我发票呢?”
她到处翻找,再一回头,发现发票在裴萱手上。
裴萱用小手指数着上面的零,“一个、两个、三个……五个零,妈妈这是多少钱啊?”
黎岚一看,“十万块?可心,你不是说这个镯子是几十万吗?”
段可心尴尬地抽回发票,“十万块不也是几十万吗?”
她低着头,不敢看黎岚的眼睛,把柜台上那堆掏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重新塞回包包里,带上自己的假手镯,扭头就走。
看那背影,有些灰溜溜的。
故意显摆却被发现买了假货成了冤大头。
段可心要多扎心有多扎心,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
看着段可心走之后,吴教授重新和黎岚说起了话。
“小岚,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我听说这家店如果倒闭的话,你们博物院也会被裁撤。”
“是啊,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这不,馆里的工作人员都轮流到这家店来帮忙。”黎岚嘴角浮起一丝苦笑,“我只想再坚持一下,毕业后就进了翡翠博物院,它就像是我的第二个家,我不希望它被裁撤。”
吴教授也爱莫能助,“就算裁撤,也会合并到其他博物院里,你别着急。”
“那不一样。”黎岚垂下眼,“翡翠它是不一样的。”
“是啊,你的确很喜欢翡翠。”吴教授笑了笑,“不然的话,你也不会选择专攻翡翠方面的文物修护和养护方面了。”
“是。”黎岚跟着笑了笑,似乎回忆起了那段意气风发的大学生涯。
“应该也跟你父亲有关吧,还有裴——”吴教授说到一半,感觉到不妥,“抱歉,我之前不知道你和小裴离婚了。”
“没关系。”黎岚轻飘飘地说,“以前的确轰轰烈烈爱过,结婚后才发现我跟他不是一路人。”
黎岚轻轻擦拭着一块翡翠,语气微微轻嘲:“我爱翡翠,是因为它本身,他爱翡翠,是为了赚钱。”
“三观不同,确实难以生活在一起。”吴教授对此,只能无奈赞同。
黎岚低下头,沉声道:“如果不是知道了那件事,我大概会容忍下去,可是,我知道他害我爸……我没法原谅他。”
“那件事我知道,小裴也不是故意的,而且,是你父亲不准大家告诉你的。”吴教授进店之后,似乎叹了很多次气。
从他和黎岚聊了很久的对话里,裴萱大概也明白了黎岚和裴新觉积累已久的矛盾。
两人是大学同学,虽然不是完全相同的专业,但也有所交集。
黎岚跟着吴教授学习文物修复与养护。
裴新觉则跟着黎岚的父亲学习珠宝鉴定,专攻翡翠。
后来,黎岚也选定了自己专攻的方向,那就是与翡翠有关的文物修复与养护。
她的选择,跟她所爱的两个人脱不开关系。
也因为,她很喜欢翡翠。
可她对翡翠的爱,跟裴新觉对翡翠的爱不一样。
她的爱是保护,是欣赏,是想要将它们妥善珍藏在博物馆里,让更多的人看到它。
裴新觉不同,他毕业后从事翡翠鉴定,却不安于这份鉴定工作。
他开始尝试倒腾翡翠,冒着风险去赌石,昧着良心去买卖,去做很多黎岚不同意让他做的事情。
两人争吵过,他也妥协过,又瞒着黎岚偷偷进行。
他赚了钱,开心地告诉黎岚,他将翡翠卖到国外,挣了多少多少钱。
“那些外国人哪懂翡翠,我随便唬唬他们,赚的差价就翻了个番。”
“岚岚,你那么厉害,跟着我一起干吧,我们把翡翠镶在器皿上,仿成文物的样子,能赚更多的钱!”
黎岚却一点儿都不高兴。
她无法理解裴新觉。
好好过日子为什么不行,怎么就掉进钱眼里?
他在利用普通人不懂翡翠的弱点挣钱,更不应该玷污翡翠。
为了家庭,黎岚拼命在忍。
直到她一不小心发现从前的真相,那成了导火索。
她得知,自己的父亲身为教授,十年前从学校引咎辞职,是因为打碎了一块价值连城的古董翡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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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块翡翠,其实是当时作为她父亲的学生,裴新觉打碎的。
她的父亲为了保护裴新觉,承担了所有责任。
于是,裴新觉顺利毕业,找到工作,一帆风顺。
而她的父亲引咎辞职后又因为另一桩意外卧病在床,缠绵病榻,连医保都没有。
黎岚心疼父亲,再也忍无可忍。
裴新觉没有担当这件事,原来从当年就有迹可循了。
黎岚不怕吴教授笑话,她与他亦师亦友,这些年的苦楚,也终于找到人可以诉说。
结婚后,裴新觉一门心思赚钱。
他的鉴定技术高超,没人比他更了解每一块翡翠的价值,所以他想尽办法利用自己的技艺赚钱。
他的全部时间都用来赌石、买卖、造假……
就连“裴萱”出生那一天,他也只是匆匆来病房看一眼,就又赶去应酬了。
再后来,裴新觉几乎没参与过女儿的成长。
黎岚一个人带孩子,上厕所要抱着女儿、做饭要抱着女儿、买东西也要抱着女儿,仿佛成了大力士。
洗衣做饭换灯泡,家里所有事都是黎岚自己搞定。
孩子生病了,告诉裴新觉,他只会转钱过来,说他忙。
黎岚在深夜背着发烧的“裴萱”打不到车,走了半个小时才到医院。
其他事情也是这样,他听到黎岚所有的委屈和辛苦,只有一个反应:“你需要多少钱?我转给你。”
黎岚每天忙得像个陀螺,没日没夜,一个人扛起女儿的全世界。
而裴新觉,他甚至连女儿几岁了都记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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