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响起之时,一名年纪看着不过二十余岁,身上穿着淡雅的墨色绢裙,相貌堪称绝色的妇人,与一位气宇轩昂,下巴留着短须的高大男子,并肩走进了木楼之中。
在两人身后还跟着一对,相貌清秀可人,眉宇间足有八、九成相似,只是一男一女的十三、四岁粉妆玉砌的少年,和一个七、八岁的稚龄童子。
张栖鹤见那绝色女子进门,便面沉似水的不再讲话,周围的其他人也神色各异的相互看看不再作声,暖阁顿时陷入了一阵古怪的寂静之中。
那绝色女子对这一切仿佛毫无察觉一般,和那高大男子漫步走到席前,朝张茂松施礼齐声说道:“父亲多日以来操劳政务,为家为业,真辛劳了。”
他们行完礼,身后那三个少年、孩童亦同时躬身道:“祖父辛劳,孙儿们给您请安。”
望见这一幕,张茂松的目光中闪过一抹难得一见的温情,露出笑容道:“好了,好了,你们这些小人儿就别学着大人样了。”,说着他仿佛又想起了什么,面孔微微一僵,指着身旁的张还生,朝那三个少年、孩童道:“这是你们流落在外,现今已认祖归宗的长兄,张还生。”
之后又指了指那三个少年、孩童,朝张还生道:“这是你嫡亲的弟弟、妹妹。
双生的名叫张风华、张橘莞,小的那个叫做张炝祁,彼此见个礼吧。”
话音落地,假冒身份的张还生已站起身来,朝那三个少年、孩童先自一笑,无声的行了个半礼。
三个少年、孩童见状,相互看了看,扭扭捏捏,不情不愿的朝张还生躬身行礼,异口同声的说了句,“兄长安好。”,总算是勉勉强强演出这场兄友弟恭的活剧。
而等到孩子们见完礼后,张茂松又指了指那高大男子和绝色女子,朝张还生道:“他便是你的父亲,张竜了。
当年你亲生母亲和外祖在战乱中流离失所,寻不到踪影后,你父亲便又娶了京中皇商杜家嫡女,婳祎为妻,按照礼法,你当以母称之。”
“是。”听到这样话,装成熊京张氏嫡系弟子,得了天大好处的张还生,只能抱着还债的心情,干巴巴朝着那初次见面的绝色女子、高大男子,行礼道:“父亲、母亲安好。”
按照人伦常理来讲,不提那和张还生明里、暗中都无丝毫血缘亲情的杜婳祎,单单张竜看到失散十几年的嫡亲孩儿现身眼前,就算不泪流满面,也当激动的不能自已。
可现实却与此全然不同,用目光扫了张还生一眼,那张竜只淡淡的应了句,“你有心了。”,便与妻小入席安坐,仿佛自己刚才见到的乃是两姓旁人一般。
其他人见他如此表现,有的露出理当如此的表情,有些却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席间氛围不觉更显尴尬。
一顿饭食吃的人是毫不知味,如坐针毡,好在终究是没有真的发生什么有失脸面之事。
这次家宴之后,张还生便等于正式融入了熊京张氏的家门之中,并与自己的诸多‘家人’照了面。
也因此知晓了,此时张氏家主张茂松一辈的兄弟,无论嫡、庶尽都已经分家自立,姐妹也尽都早已出嫁。
是以同辈只张茂松自己,及他修道已久,轻易不出静室的老妻,四个妾侍仍居住在张氏祖宅中。
而再下一辈,张竜乃是嫡长子,现在熊京都军中任个四品的典校。
除他以外,张家嫡系一脉还有二子,两女,分别是在熊京都衙中担任六品巡城官的张焕,只有二十一岁的年纪,还在国子监进学、修行的张歧,以及待字闺中的张婉玗、张怡悦两姐妹。
当然除了这些嫡系子孙外,庶出的还有八子、六女,名为张暨、张浔、张縌…等等,因为身份相比较嫡脉轻贱许多,所以大多没有正经差事,只有张暨、张浔两人有着官身。
而这一代的张家人,除了已经出嫁的庶女,都还住在张氏祖宅中,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按照家规,等到张竜继承了家主之位后,所有同辈的男丁立时便会被扫地出门,分家自立。
越过这辈再往下数,熊京张氏的嫡系子孙,便只有冒名顶替的张还生,张风华、张橘莞、张炝祁三姐弟,以及张焕、张歧的三子、二女,除外之外那些庶出的孩子,便难以一一累举了。
而这一门几十丁口里,无论男女老幼,按照礼法,最尊贵者便是张茂松、张竜以及张还生三人,细细追究起来,也只他们才算是熊京张氏真正的主人。
炎黄之地,嫡、庶之分,嫡长子与家族其他嫡系子孙之分,便是如此清晰而残酷。
只是对于张还生来说,什么嫡系、庶出,长子、次子根本就毫无意义。
毕竟这熊京张氏再尊荣贵重,也是靠大楚皇权才得以显赫,而在张还生看来,这种操于人手的富贵简直便是无根之萍,只有自身强悍才可真正依仗。
是以从正院回了自己居住的偏院后,张还生仍是大门不出,两门不迈,每日修行不坠,根本不将自己假冒的熊京张氏嫡长子身份放在心上。
但可惜的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管他如何表现,其存在本身对于某些人,某些事来说就已经是一道必须逾越的障碍。
这日黄昏时分,灿烂的夕阳洒向大地,映照的万物一片金黄。
熊京城郊三十里外的一座依山傍水而建的庄园中,有四人在湖畔凉亭中望水而坐,其中唯一的女子,正是熊京张氏未来家主,张竜的正娶夫人,杜婳祎。
另外三人一个是位头发花白,目光矍铄的干瘦老者,一个是文人打扮,气质儒雅,留着墨黑长髯的中年人,另一个则是个就连脸孔五官,都露出一股精明气息的壮年男子。
此时那壮年男子正咬牙切齿的说道:“父亲,十五年间,我们杜家为了抬举家格,已经白白投予熊京张氏金珠百万,现在却因为,因为那张竜少年时的一次风流往事,搞的前功尽弃。
还沦为了笑柄,我真是,真是窝的心头像是着了把火般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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