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状元红袍加身，不然我等也只是别人口中的穷酸秀才，不识五谷，再有文人的风骨，那也只是藉藉无名的存在。”

    “所以当我们决定为了心中的正义和公道而出头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能有什么收获，就如同五皇子与齐乐府府令所说，我们是敬畏人命，是去质疑人性，是去俯视道德的最低处。”

    “我们凭着一腔孤勇，凭着文人的风骨与正义做事，从不要求任何好处，只求问心无愧。”

    “但是，殿下和王大人用最热烈的方式对我们这些文人进行了表扬，那本杂记的后面记录着我们每个参与其中的文人名字，这明明是吃力不讨好，费财又费力的事情，可两位贵人做了，而不是在说好话哄着我们。”

    “世间人大多庸俗，包括我也不例外，被这样大肆赞扬，其实我内心的高兴远比我想象的要多的多，所以哪怕这一次齐乐府书楼的藏书并没有宣传的那样丰富，我也愿意走一趟，就当做报答这两位贵人让我扬名之恩。”

    王青旗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向往，众人听了也忍不住产生一样的念头，想去看看那样厉害的人，也想去看看这所谓藏书丰富的书楼。

    旁边有人犹豫的说道，“可我们是国子监的学生，平日里除了生病，无论寒暑都很难请假，夫子们应该不会允许。”

    “事在人为，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是渺小的，如果我说我想去，可能夫子会阻拦，不同意我请假，但如果我们大家都说想去呢，夫子是不是会考虑众人的请求？”

    唐青木第一个回应王青旗，“青旗说的对，算我一个，我也想去看看！”

    “还有我，我也要去。”

    “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小爷！”

    王青旗意气风发的站起来，“如此，那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去找监正吧。”

    众人纷纷响应，起身而行，但真走到了监正办公的地方，脚步却开始迟疑起来。

    “大家先在此等候，等我进去与监正大人说明一二。”王青旗看出大家的犹豫，便提道。

    “不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大家都说要去，责任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担，大家一起进去。”陆一良先站出来反对。

    唐青木与王青旗交流了一个眼神，也跟着说，“青旗，不能总让你一个人出去长见识，我们也是读书人，也有读书人的风骨，祝夫子说了咱们不能读死书，死读书，不能被书本辖制，要有自己的思考，所以没有见识如何能写出锦绣文章？没有担当责任如何论得上男儿，是我们想要出去，不应该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些。”

    “对呀，咱们一起进去。”

    “你别自己一个人进去，我们一起走，夫子要骂也是骂我们所有人。”

    王青旗平日里总是带着淡淡笑意的脸上涌现出感动的神色，他对着众人行了一个礼，转头便去敲响了身后的门。

    里面的鲁舒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停下笔，眼神紧紧盯着虚掩的门，听见敲门声后，他道一声，“进来！”

    “鲁监正安！”一群学生陪着王青旗一同进去，纷纷行礼。

    等所有人都走进来，鲁舒才开口，“你们不去读书，来我这里做甚？”

    王青旗往前一步站了出来，“监正大人，此事与学生有关。”随后便把事情的经过简单的描述一遍。

    “国子监有规矩，非特殊情况不得请假外出，你们现在这么多人要离开学院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别说学院的夫子，你们家里人也不会放心。”

    “出去游学长见识一事，不必操之过急，若真是那么好学，皇家书楼就在这京城之中，我可以向陛下求一个恩典，让你们大家进入观之。”

    “怕只怕你们游学为假，贪玩是真，你刚游学回来，应该沉淀下来，用心学习才是。”

    鲁舒锐利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企图看出他们的心虚之色。

    在大家表现出被无端指责的不满神色惹怒鲁舒之前，王青旗朝着鲁舒拱手说道“学生斗胆，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监正大人。”

    “请说。”

    “国子监的存在已有百年之久，可在百年之中，能在科举当中拔得头筹的人少之又少，监正大人可曾想过其中的原因？”

    “自然是学院的学生还不够努力。”能在国子监读书的都出生达官贵人之家，不愁吃穿，更不愁后路，科举的好成绩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

    不管考得上考不上，总会有适合的位置可以安排，所以就出现一批终日只知道玩闹的学生，因为他们的家人向国子监捐书又捐钱，所以学院的夫子对于这些学生的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读书天赋的都是拜了名师，一对一教导，不会送到书院中来。

    所以就出现了国子监虽然教学的资源好，但是出不了太多成绩优秀的人。

    “学生倒是有不同的意见。”王青旗看着鲁舒鼓励他接着说的的神色，继续道“圣人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这点我们学院确实做到了，因为无论严寒酷暑，国子监的学生没有假期可言，无论会不会读，读不读的进去，都被压在学堂，现在又加了一门农学课程，意为让学子体会农事之苦，借此可在日后做官之时多多怜惜百姓。”

    “但学生看到的是夏日被压在课堂之上的昏昏欲睡，是寒冬飘雪，大家一句未听，向往课后的戏雪，是除夕之日，团圆之时，被困在课堂的学生不能与家人团聚玩乐的不耐与痛苦，这种情况，哪怕是圣人也无法静下心学习。”

    “再论农事一课，每个学生只是象征性动动手，所以他们看不到炎炎烈日下百姓被日头晒伤蜕皮的痛苦，看不到身量不足大人膝盖的孩子拎着竹篮蹲在地上一粒一粒的捡着掉落的稻种，看不到百姓弯腰插秧却落下腰病的无奈，看不到天公不作美，百姓就有可能面临颗粒无收的困境，看不到一家十几口人，只能喝着清澈可见底的稀粥困窘。”

    “若只论这些，要他们日后如何能爱惜自己的子民，又如何在策论治理文章中不纸上谈兵？”

    “国子监的学生就好像被养在书院花坛里的那些花朵，被精心照顾，但经不起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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