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共枕这些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相公对女儿黑脸。

    她不能再让女儿跟张禀对着干，对于女儿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女儿嫁人后，娘家人就是她的底气，真要把她父亲惹生气了，以后她在夫家的日子也会跟着难过。

    关云在饭桌下伸手扯了扯张初宁的袖角，示意她适可而止。

    张初宁扭头看了一眼母亲脸上的不认同，又回头看着父亲的黑脸，一旁是心有担心却不敢说话的哥哥，嫂嫂就更不敢在这种时候表达自己的意见。

    她突然明白，王大人救那些女子之时，为何会让她们之中一些人先远离家里人了，父亲威严过重权利过大的人家，其他人是没有一点话语权的，包括她一直以为通情达理的母亲，在面对父亲的威严时，同样也不敢说话，只能拉着自己屈服。

    张初宁掰开母亲扯着自己袖角的手，站起来远离饭桌，以下官礼敬张禀“父亲，如今我也是朝廷封的九品主簿，官员任命乃是吏部负责，女儿更是陛下亲自下旨，送去协助王大人的官员，父亲，您觉得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能跟陛下对着干？您自诩翰林院清流，难道也要靠着姑姑给陛下吹枕头风的手段吗？您不是最看不上这些手段了吗？”

    “女儿从进京城到现在，该传的消息也传完了，您以为家中长辈奔丧的理由将女儿叫回来，丧事结束后，还能用什么理由将女儿留下呢？称病？陛下要是非要太医诊治呢，查到女儿身体好好的，这欺君之罪是您背还是女儿呢？”

    “父亲，这条路可是您当初让女儿去走的，现在您该怎么处理女儿呢？”只有张初宁知道自己在和父亲说这些话时心底的紧张，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着，然，她不后悔以这样的口吻与父亲说话，她先是她自己，才是父亲的女儿。

    关云疯狂的拉扯张初宁，“宁儿，你在说些什么胡话，快点跟你爹道歉！”

    “老爷，你别跟宁儿生气，她啊就是去了一趟外面，听了些不该听的话，回头我好好教就是了，老爷今天也累了，先回房休息吧。”关云不敢再让女儿说下去，更不敢面对后面的结果。

    张禀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将碗筷都拍落在地，“出去一趟，别的不见长，脾气倒是见长，我养你不是让你跟我顶嘴的，让你走哪条路也是为了能让你帮上张氏，是你没有用，怪不着任何人，你不是想知道我如何处理你吗，自有你的去处，家里的家庙空空，最适合你不过，明日你就收拾收拾去家庙，我会上禀陛下，你德行有亏，自愿进家庙赔罪。”

    “你猜，这处理方式你爹我会不会落得一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老爷，你息怒，宁儿，快点给你爹认错！”关云听的脸色大变，她的哥哥与嫂嫂也跟着跪下给她求情。

    “爹，妹妹只是一时糊涂，明日她就知道自己错了，您别生气。”

    “公爹，您饶了妹妹吧。”

    二人一人一边扯着张初宁，想要她跪下认错。

    张初宁死死咬着牙，看着娘脸上的泪水，哥哥眼底的哀求，嫂嫂脸上的惊恐，她感觉自己的脖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一般，无法喘息。

    是她自以为是，认为学了那么点皮毛就天下无敌，实际连亲爹的手掌都逃不出去，也逃不开亲情的束缚。

    双腿一软，与父亲对峙的勇气如流水般褪去，她瘫倒在地，低垂着头，再无爬起来的勇气。

    大人，下官要食言了……

    见女儿服软的姿态，关云狠狠松了口气，张禀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正准备再教训张初宁几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传来，府里的管家，神色焦急而来，“老爷，宫里急传。”

    张禀神色一变，“走。”

    “等等，老爷，宫里说大小姐也跟着一起去。”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看向地上毫无生气的张初宁，张禀心中惊疑不定，到底发生了何事，陛下为何这个时间传召，还要带上她这个女儿，难道是这个女儿在外面惹了什么事吗？

    不管心中是什么想法，宫里来的人还在外面候着，他只能压着心绪，与张初宁一起进宫。

    跨进宫门时，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在张初宁耳边小声道，“进宫之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咱们一家能不能度过这关，就看你了。”

    张初宁只是沉默着点头，目光毫无焦距的盯着自己的鞋尖。

    “参见陛下！”到了位置，二人连忙行礼。

    “起来吧，张卿，朕今日唤你来，是为了五皇子。”

    “臣愚钝，请陛下明示。”五皇子？张禀心中嘀咕，他与五皇子素无来往，怎会因为五皇子叫自己进宫。

    “父皇，由儿臣来说吧，张大人，本殿下也到了婚配的年纪，父皇一直催着本殿找个正妃，您是翰林院掌院，素来清贵，张小姐更是才名在外，更遑论本殿见识过她在王大人手下处理公务时的飒爽模样。”

    “所以……”五皇子看着张初宁微微红了脸，张初宁也被眼前的情况弄的有点不知所措，张禀却是怔愣过后，只觉天大的惊喜包围着他。

    京中谁人不知五皇子是暗定的太子，明里暗里试探与拉拢，正妃的位置也被各大家族争抢，可谁想到这个位置最后会落在自己女儿身上，一时之间，喜的他都不知作何反应。

    倒是庆帝笑了几声，才帮着五皇子解释，“朕这儿子不愿意做强人所愿的事情，所以才这么晚将爱卿找来，当面问个清楚，总归是一辈子的事，朕觉得还是问过双方的意愿才是，张大人，你可愿意嫁给五皇子啊？”

    张初宁嘴动了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张禀在一旁心急的不得了，恨不得替张初宁答应下来。

    “父皇，张掌院，让本殿与张大人先聊一聊吧。”五皇子看出张初宁心中的纠结，及时为她解围。

    庆帝没说话，挥手示意他把人带走，又笑着对张禀道，“咱们君臣好久没有手谈了，趁着两个孩子俩天，咱们来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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