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郯没有费劲巴拉让他们起来的意思,直接开口询问,“你们的村长,这里能主事的人是谁?”
“村长在那。”
众村民闻言,纷纷指向远处一位拄着拐杖赶来的老者。
那老者连忙上前,跪地拜道,“老朽贾全,正是这小贾村的村长,不知仙长有何吩咐?”
祁郯也不磨叽,直言道,“明天夜晚上游就会有洪水降下,你们将村里的粮食和衣物收拾一下,马上赶到西面山头避难。”
“这……”
村长略微迟疑,便想再问些什么,却被祁郯开口打断。
“记住,明天中午之前,所有人都要赶往西面山头,否则我拿你是问。”
说罢,也不等人开口,径直御剑离去。
众村民不敢怠慢,赶忙拜道,“恭送仙师。”
村长起身,看着地上妖兽庞大身躯,对身边几个壮汉说道。
“大家都听到了,仙长有令,上游马上就有洪水,明天中午之前,赶快去收拾东西,邻里都告知一声。”
“是。”
众人对村长还是比较信服的,加上的确有一位仙长降临,不敢不从。
当然也有人心怀疑虑,提出质疑。
村长只淡淡开口,“如若不然,等仙师再次回来,你自家与他解释?”
“额……”
洪水来不来众人不知道,但仙师回来见他们没有照做,谁知会有怎样的处置。
这既是善意提醒,也是强权压迫。
远处山头,祁郯见众村民已经在收拾东西,不由松了口气,才放心前往下一个村镇。
不是他想趾高气扬对待这些凡人,而是人性如此。
好好说话不听,还得追根究底,太浪费时间。
还不如先秀一秀肌肉,以强权压迫对方离开,大多数人都会屈从,反正结果都一样的,过程就没那么重要了。
说起来,祁郯的确打算抓些妖兽吓吓这些村民,不过那巨型野猪攻击性太强,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
这畜生就在不远处的深林中活动,离这片村庄很近。
祁郯怕村民撤离之时,受其所害,才出手绞杀,谁知一个不慎,被它逃到村庄之中,也算歪打正着,用其立了个威。
下游低洼近三百里,汇入一条沧江,方能平安无事。
足有二三十个大小村落城镇,少的只有一两百人,多的足有几千上万,共计十五六万人。
祁郯来回跑了一天一夜,装神弄鬼也好,威逼强迫也罢,实在不愿离开的,偶尔也动手用强。
直到第二天傍晚,才终于确保下游所有村镇百姓脱离险境。
祁郯很清楚陈泽湖的规模,若是彭宛城被水淹,下游村镇屋舍及周边田产也绝对难以幸免。
没有粮食田产,这些凡人迟早是个死,所以还得为他们谋个去路。
与动辄几百上千万人口的庞大凡人国度相比,这片区域地处荒山野岭,妥妥的蛮荒之地。
方圆千里之内,能有个几万人的城邦就很了不起了,能接纳的人口有限。
祁郯气都没来得及喘两口,便马不停蹄赶往周边凡人聚集部落,希望他们帮忙收纳些村民,但效果相当有限。
部分城邦之中,也供奉着少量低阶修士,他们告诉祁郯。
“这位道友,我们部落的体量有限,时常相互攻伐抢夺粮食,且时刻面临深山妖兽的威胁。”
“大多数成员没有耕种土地的习惯,只靠打猎为生,无法养活额外的人口。”
祁郯心中抱有侥幸,又跑了三五个部落,得到的回应大差不差,总共只能接纳两三千人,杯水车薪,一时让人心力交瘁。
深夜,他盘腿坐在一座山头之上,看着下方低矮迟缓的河流,心中不禁有些迷茫。
对面有五六百被他劝服上山的河岸村民。
篝火高高升起,映照出大人们满脸忧虑,孩童脸上尽是新奇,来回打闹不休,只以为是什么野营之类的游戏。
偶尔还能听到婴儿的哭声。
“哗哗哗。”
“轰隆隆。”
蓦然间,轰隆巨响由远及近,直至面前时,声响震天,地动山摇,所有人不由屏住呼吸。
洪水肆掠,竟已蔓延到半山腰,如同千军万马,暴掠奔腾,势不可挡,隐有毁天灭地之势。
下方村庄屋舍良田顷刻之间便被磨平,洪水之中,漂浮着房屋树木残片,还有一些野兽尸体。
“洪水来了。”
“还好有仙人警示。”
“我们的家没了。”
“春种的禾苗也没了。”
山上村民看着下方一幕,或庆幸,或哀伤,或恐惧,更多则是对未来的迷茫。
就连没心没肺的孩童,都不敢离开父母的视线。
“轰隆隆。”
仿佛为了映衬这苍凉一幕,天空之中黑压压一片,忽的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很快就有瓢泼大雨洒下,将山上的篝火浇灭。
暴雨涨洪势,更显狰狞。
“快找地方躲雨。”
“小树呢,别跑散了,跟紧我们。”
村民们四散开来,纷纷找地方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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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哇。”
忽的,一声声婴儿啼鸣响彻山谷,即便在暴雨连连之下,也尤为清晰。
祁郯下意识向对面山头望去,却一无所获,随即目光落到下方洪水之中。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漂浮水面,顺流而下,看起来很快就要下沉或者被冲走。
祁郯飞身而至,将他们捞起。
大的是个女子,锦衣华服,被水浸泡良久,脸色苍白,身上不少擦伤,后脑还有一个狰狞创口。
血已经流干,没了气息,手中无物,却倔强保持上举姿势。
小的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嗯,男孩。
眉清目秀,身上襁褓已经湿透,被冻得小脸通红,嘴唇发紫。
“还活着。”
祁郯并指在其脖颈间探了探,不由松了口气。
连忙找个避雨的山洞,以灵力将孩子身上的衣服烘干,又拿出一颗培元丹,化了点热水,给孩子喂下。
“嘻嘻。”
不多久,幼儿呼吸逐渐平和,睁眼看他,笑得格外清亮。
祁郯心中慰藉,也笑了出来,忽的涌出一种异样感情。
把孩子哄睡着之后,随即将那女子的尸体掩埋,立了块墓碑。
无名慈母之墓。
不知过了多久,他抱着熟睡的孩子,站在山洞口,看雨势渐小,天色渐明,口中喃喃道。
“命运多舛,望天佑之,你以后便叫天佑吧。”
“你有天佑,可是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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