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今天上班有些迟了。
他走进东风厂,看到乔丽丽站在厂院中大声训斥着几个工人。
他心里紧张,匆忙跑过去,乔丽丽一看他来,冲他说道:“你这个监工怎么当的,都快十点了才来上班,你看看他们几个做什么——上班居然躲在砖垛后面打扑克赌钱!这还了得,你平时是怎么管理这厂子的,也太不操心了!”
乔丽丽气咻咻地说完望着李忠,目光中透着责备。
李忠上去,抬腿就对领头的男人踢了一脚。
还不解气,他捏着拳头狠狠地对其他人捶了几下。
“滚回去干活,罚你们晚上加班,今天的工资全扣了,要是有下次直接给我滚蛋,东风厂不缺你们这样的王八羔子!”
李忠吼得惊天动地。
乔丽丽很满意他的做法,但李忠身为监工,上班迟到不是一次两次了,连崔长耿都给她吹过几次耳旁风,乔丽丽想瞅着机会给他点颜色瞧瞧,不想今天就撞上了。
“你还有脸骂别人,自己睡懒觉上班迟到,屡次让我难堪,你有本事惩罚别人,怎么没本事长长记性!再这样下去,我看还是撤了你这个监工的职!”
乔丽丽说完拂袖离开。
李忠的脸红到了脖子,他回头看看周围,干活的工人们都看着他,不远的砖窑前站着崔长耿,他虽然背着身子,但怎么会错过这样精彩的一幕。
“md!“
他骂了句脏话,醒了一下鼻涕,急急跟在了乔丽丽的身后向办公室走去。
他知道自己不敢得罪乔丽丽,起码在时机没有成熟前惹她生气。
至于崔长耿——李忠在上台阶时看了他一眼。
崔长耿也在望着他。
李忠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挺直了腰杆随乔丽丽进了办公室。
......
在李忠耐心等待夜晚到来之前,他娘象平常一样在乔丽丽家忙了起来。
并且,她今天表现得格外忙碌,恨不能把所有的活都能干完。
给张凤女换洗了衣服,又拆洗了被褥,休息了一会儿给孙子喂了些吃的,李忠娘坐在炕头边上,看着张凤女好半天,觉得这是她活在人世上的最后一天,心里起了怜悯,去厨房烧了一锅热水,给她洗了头又擦了一下身子。
洗头的时候,张凤女睁开双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嘴唇动了几下。
李忠娘心里一慌,问道:“大嫂子,你是不是觉得水太烫?我给你加点凉水咋样?”
她添了些凉水,听张凤女嘴里含糊不清说着什么。
李忠娘心里不停念佛,只求太阳快落山,好完成李忠交给她的重要任务。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李忠娘在厨房和面做饭,估摸着乔丽丽快要回家,又给孙子洗了把脸,她知道乔丽丽喜欢干净,不想让她看到儿子脏里吧唧的样子。
乔丽丽和李忠一前一后进了院门,乔丽丽进屋去换衣服,顺手抱着儿子亲了又亲,李忠溜进厨房悄声问道:“都准备咋样?记着给饭里放东西!”
他娘没有说话,只是翻了一下眼珠子。
面煮进锅里,乔丽丽抱着孩子杵在厨房门口问做的啥饭,又没有给崔长耿做上,又叮嘱李忠娘记得给崔长耿留饭。
李忠娘喏喏答应着,舀出一碗饭放在灶台上,看乔丽丽离开,手忙脚乱的将一包耗子药倒在碗里。
她将纸袋丢进灶火里烧干净,这才平下心绪拿筷子搅了几下。
喊着李忠来端饭,先将张凤女的那碗端过去晾着,一会她过去给喂着吃。
“这是我婶子的,先晾一会儿,我娘说等她吃了再喂她。”
李忠将碗放在炕桌上,特意对乔丽丽说了一声。
接着去给乔丽丽端饭,看她抱着儿子正看电视呢。
李忠放下碗去了厨房,端起自己的碗回隔壁自己家去吃,乔丽丽今天脸色不好,对他不冷不热地让他难受。
李忠娘独自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端着饭碗细嚼慢咽。
她想到一会要亲手把掺了毒药的饭喂到张凤女嘴里,手心里都渗出汗来。
一碗饭下肚,李忠过来又盛了一碗,等李忠娘放下碗拿抹布擦了一下手,正要去堂屋给张凤女喂饭,一只脚还没跨出厨房门就听到乔丽丽杀猪般的叫喊声。
“来人呐——快来人呐,救救我儿子——”
她撒腿跑进堂屋,看到乔丽丽抱着儿子倒在地上,孩子嘴张着瞪大了眼睛,鼻子和嘴角流出黑紫色的血来。
李忠娘吓得全身一软,险些跌倒在地,情知乔丽丽给儿子喂了那碗掺了耗子药的饭,可是,明明她让李忠放在炕桌上的,明明那是张凤女的碗啊,乔丽丽怎么会让儿子吃那碗里的饭啊!
“快,快送医院!”
李忠娘一把抢过孩子。
李忠跑了进来,他被眼前的情景吓懵了。
须臾,他明白过来——自己的儿子是中毒了,是吃了有耗子药的饭!
他跌青着脸瞪了娘一眼,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出口,看着乔丽丽跟着娘跑出了院子。
李忠在临出门之际,将那碗饭端起来倒在了后院的菜地里,顺手拿铁锹埋了起来。
还没走出村口,就听到乔丽丽的嚎啕痛哭声。
拖拉机开过来,村子里的一帮人跟着跑过来,人们围着乔丽丽,李忠挤进去,想要把儿子抱上拖拉机送往医院。
然而为时已晚。
孩子瞪着那双永不瞑目的眼睛,嘴巴和鼻孔里糊满了黑色的血渍,双手垂在了李忠娘的臂弯里,他已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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