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筒子楼内，孙梅盯着李小芽，让她把该吃的都吃了，嘴里道，“这次可没逼着你像之前那样吃，把最后一个鸡蛋吃了就行，吃完写作业，写完去睡觉，睡醒让你爷爷送你去上学，我给你爸送午饭。”她说着拧紧保温桶的盖子。

    李小芽三下五除二的把鸡蛋塞嘴里，猛灌一口水对孙梅说：“奶奶，我也去看看爸爸。”这段时间李朝辉都在医院，她好几天没见了，心里担心。

    孙梅想到医院里那些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模样，心烦意乱，对李小芽说：“你就别添乱了，在家好好待着吧，医院人多，事多，下次吧，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每天都好好吃饭，其他的都不用你操心。”孙梅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这几天每次去给儿子送饭，病房里面，病房外面，只要是她走过的地方都有人指指点点，搞得她头都不敢抬，总觉得好像干了什么亏心事被发现了似的，问儿子，儿子就说别管，她到现在都稀里糊涂的。

    李小芽捧着杯子，本来已经站起来，闻言又坐下来，将剩下的水也喝完，嗯一声，“好。”她喝完水，自觉收拾桌子卫生，看着奶奶离开，她看一眼靠在墙边闭着眼睛听戏曲的爷爷，把书包拎过来，拿出里面的作业。

    她写第一行汉字时，忍不住问爷爷，“爷，我爸的病会好吗？”

    李老二可不喜欢听这种话，睁开眼，瞪了李小芽一眼，“什么叫会好吗，肯定会，这还用问，只要你愿意给你爸捐肝，他肯定好，除非你不愿意了。”不愿意的话，他就顶上去，这段时间别看李小芽在调理身体，其实他也在，按儿子医生的意思，李小芽要长期营养不良又补不上去，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他的肝，所以 这段时间他戒酒戒烟，吃喝清淡，基本上李小芽吃什么，他也吃什么。

    他年纪大了，自然是希望李小芽这个孙女能顶上去就让她顶，自己是下下之策。

    李小芽看到爷爷狠厉的眼神，吓得一抖，连忙低头继续写作业。

    谁说小孩子不会想那么多，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没有烦恼不会痛苦，李小芽现下就感到痛苦，可她又不知道如何排解，找谁排解，主动和爷爷奶奶说话也没有人愿意好声好气的和她交流，动不动就吼她骂她，唯一对她有好脸色的爸爸似乎也是因为她身体里的肝。

    如果自己的肝给了爸爸，以后还能像现在这样吃很多很多好东西吗？

    虽然她常常吃不下，可这些的确平时吃不上。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李小芽又问了一句。

    “爷爷，以后爸爸身体好了，咱家还能像现在这样炒肉给我吃吗？”看似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其实是在等一个答案。

    李老二肆无忌惮，根本不在意李小芽会这么想，直接嗤笑地说：“你在开什么玩笑，家里的肉能随便炒给你吃，你弟弟不要吃的吗，你弟弟那么小正在长身体，你爸爸身体好了，那也要补的，肯定得紧着你爸还有你弟，我跟你奶，还有你都得往后排，你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想天天过现在的日子？”说完想到什么似的，似笑非笑地说，“所以你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先前还吃饱了在那吐，我劝你这段时间能吃上好的就多吃点，等你爸身体好了，出院了，咱们回了村里，日子可就不这么过了。”他连暂时哄一哄李小芽都不屑一顾。

    李小芽紧握着手中的圆珠笔，忍住眼中的泪意，一句话都不敢再问也不敢再说。

    医院外，周家姐弟三人轮番盯点，从早上到中午，刚换人就发现了给李朝辉送饭的孙梅。

    周程程让弟弟去吃午饭，自己盯着等孙梅出来。

    “你先去旁边的小店吃口饭，她进去送饭没那么快，你吃完她估计也要出来回去，咱们再跟着就行。”周程程说完，周子轩就忙去买饭吃。

    等到周子轩吃过饭跑回来，孙梅也没出来。

    “出来了吗？”

    “没有，从进去到现在，估摸着也该——”话音刚落，孙梅就提着空桶从医院出来，身上还垮了个小包，脚撑挺快。

    “出来了出来了，走！”

    周程程带着弟弟穿过斑马线来到孙梅身后不远处。

    孙梅并不知道有人跟踪她，依旧大摇大摆的往家走，大约穿过两个街道，拐弯后来到筒子楼附近，周程程建东孙梅走进窄小的通道上了楼梯，这才停下脚步。

    他们不用跟上去也能看到孙梅往第几层去了，筒子楼外面只有简易的铁艺围栏，楼梯和走廊有人走动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看到孙梅来到二楼没有继续往上面爬，拐个弯来到左边第三间房的门口，敲了敲里面的门，没一会门被打开。

    李老二开的门，没看到李小芽。

    周程程心一紧，说：“怎么没看到小芽。”忘记小芽在北京公立小学当借读生的事。

    周子轩提醒说：“这个点估计已经去学校上课了，还没放暑假呢。”

    周程程立即说：“那你知道哪个学校吗，我们去学校外面等一等小芽。”

    周子轩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看着上面的地址说，“报纸上有写，当时我让朋友给我记下来了，就在这个小学，距离这里不远，我们可以打听打听。”

    周程程接过纸，仔细查看地址并记在心中，既然不远，姐弟俩步行边问边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周子轩说：“人可以带走，到时候就担心李家报警，把咱们拦下来了。”

    周程程一听，擦一擦额头的汗说，“我是她亲娘，亲娘带走亲女儿，警察凭啥拦着。”做了几年小生意，周程程的性子也变得强势起来，是生活逼着她强势，不然地痞流氓不知道多少都想去店里吃白食，她还在那条街认了个姐姐，那姐姐家族好多都在那条街做生意，定期给人家送礼，这才有了比之前更安稳的生活，生意上也能帮忙震慑一下那些吃白食不给钱的。

    以前怕这个怕那个，自己当老板开早餐铺后，遇到的事情多了，生活上其他小事就真的不值一提，更何况她是孩子亲娘，警察的确没资格拦她。

    “这是家务事，警察管不着。”

    周子轩点点头说，“也对”然后指着前面的学校门口说，“到了，就是这个学校，名字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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