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辉从医院出来后就立即给村里打电话，托人把父亲叫过来接电话。

    李老二以为儿子是要提前打钱，跟他约一下去镇上取钱的时间，满心欢喜地去接电话的地方，路上来叫他的人还打趣他，让他到时候买包烟分一下，各种说李朝辉在北京赚到钱了，看看这孙子也抱上了云云，说的李老二心里美滋滋的，感觉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自从有了孙子，他脸上的笑容都比平时多了不少。

    “你说你得做手术？”李老二听得眉头紧锁，做手术可都是身体有大问题才做的，一般有个头疼脑热，谁跑去医院，他不敢相信地说：“会不会是医生骗钱，故意忽悠你去做手术，你要不要再换个医院看看？”

    李朝辉听的心里难过，他何尝不想这只是误诊，可是那是北京数一数二的大医院，他说：“我已经复诊过了，一次有误，不可能两次还有误，不仅仅是手术那么简单，反正这个病很严重，不及时治疗的话，后续更麻烦，会死的，你想办法给我借笔钱，借到钱后带着妈和李小芽来北京吧，别的地方也做不了这个手术，只有北京才行。”

    李老二听完儿子的话，询问得多少钱才行。

    “最少八万。”

    听到这话，李朝辉倒吸一口气，避开旁边的人，压低声音说：“八万块哪里能借来那么多！”

    “能借多少借多少，反正先带妈和小芽来北京，看看能不能给宝宝放到大伯家让大伯娘照顾一段时间，带他来北京太折腾了”李朝辉安排家里的事情，让父亲不要拖，尽快来京，面对死亡，李朝辉一天都不想多等，“你们筹到了钱，安排好宝宝，让堂哥送你们到火车站，帮你们买火车票。”

    小卖铺里的人看到李老二来的时候喜气洋洋，接完电话脸色耷拉着，给了接电话的钱，背着手就走了，也没人再打趣让他买烟发一下，这一看就是家里遇到难事了，识趣地继续玩自己的牌.小卖铺的前厅支了个桌子，有村里的人过来打牌，显得这里热闹。

    李老二本以为有了孙子，儿子又在北京打工，每个月都寄钱回来，日子越来越好，可晴天霹雳，接到儿子这么一通电话，之前的肝病竟然严重了，得做手术，除了手术还得做什么化疗，听着就让人心口坠着疼，日子忽然就没盼头了。

    这日子怎么就这么苦？

    可再怎么苦，不借钱给儿子做手术，这个家就彻底散了。

    李老二没跟老伴详细说儿子的情况，他先忙着走亲戚访朋友，挨家挨户把能借的钱全借了，甚至女儿家借的钱才还上没多久，现在又要再接更多，他亲自去的司度镇找女儿女婿，女婿见到他过来还算有个笑脸，但一听要借钱就犯了难，而且看女儿的神情也不太好。

    李老二都看在眼里，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摆着老丈人的谱，将借钱进行到底。

    光借钱就耽搁了六七天，揣着一万多块钱，李老二带着老伴和孙女踏上了去北京的绿皮火车，他们将钱分成两份，一份缝在他的内裤口袋里，一份缝在老伴的内裤里，裤腰带扎紧，俩人一路上连水都不怎么喝，硬生生啃着馒头和带的水煮蛋熬到北京。

    他这边到站，李朝辉接到堂哥的电话通知后来车站接人。

    两夫妻第一次来北京，跟着人流懵懵懂懂地牵着孙女从火车上下来，穿过月台，拉个年轻人询问出站口怎么走，跌跌撞撞的出了站，按照大侄子送他们上火车时说的，出站后不要乱走。

    “你们到站了，出站口，不要离开出站口，我会和朝辉说你们什么车次几点能到，他会去出站口接你们，不管等多久都别动，别人给你们搭话也别理会，火车站骗子最多，把孩子也拉紧了，免得走散。”李老二的大侄子千叮咛万嘱咐。

    李老二自然谨记于心，出了站，不管多少人来问，他都不吭声，老夫妻把孙女夹在中间，好像耳聋了一般，直到听到儿子李朝辉的声音，才掀开眼皮，双双招手回应。

    “这里这里！”

    李朝辉挥着手走近，帮忙提行李，扶着母亲。

    孙梅许久没看到儿子，如今终于见到了，发现他比之前瘦多了，脸色也不好，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摸摸他的胳膊说：“孩子咋瘦成这样了。”

    李朝辉含糊着让他们先跟着走，“离开火车站再聊，住的地方我都安排好了，锅碗瓢盆我也买了，咱们就在家吃，菜也买了。”他为了好好治病，在父母来北京之前租了个房子，就在医院附近的筒子楼，租了个单间，这个最便宜，有个小窗户，楼道有公共厨房和厕所，虽然环境非常一般，可这个时期省钱才最重要。

    坐上公交车后，李朝辉才仔细打量李小芽，小姑娘长高了，但也更瘦了，黑瘦黑瘦，一双手很粗糙，还有一些刚好的冻伤疤痕，他叹口气摸摸她的头，“想没想爸爸。”

    李小芽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李朝辉，这一年多她过得日子可不算好，从前李朝辉在家时待她不错，和爷爷奶奶比的不错，自然挺想他，闻言便点了点头回应。

    李朝辉看到闺女点头，心中高兴，拉起她的手搓了搓，他也是农村长大的孩子，怎么会不知道这些都是冻伤，他看着父母说，“小芽在家里没少干活吧。”

    孙梅也没否认，她说：“我跟你爹年纪都大了，带着宝宝，很多事都干不动了，都是小芽帮我们俩干，一点怨言都没有，不是小芽，宝宝我们俩是真带不动。”

    听到这话，李朝辉没再说什么，只对李小芽说：“你是个大孩子了，能帮爷爷奶奶干不少活，等到了住的地方，爸给你做一桌好菜，你想吃什么可以告诉我。”

    李小芽看着李朝辉握着她的手，小声地说：“我想吃肉。”

    “行，吃肉，楼下就有卖肉的，我们买点肉上去。”

    孙梅一听，忙道，“在家又不是没吃过肉，用不着特意买肉，随便吃点算了，我和你爹都困得不行，想随便对付两口吃了就睡。”二十几个小时，哪怕路上靠在椅子上睡过，可这一路又怎能睡好，何况他们年纪也大了。

    李朝辉和气地说：“不碍事的，来这里的第一顿，再怎么对付也不能少了肉菜，我来安排，你们吃完该睡就睡。”

    李小芽听到这话，脸上泛起笑意，两只手都握住父亲的手。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还是父亲对她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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