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行舟走过去先把电视机声音调小,然后拿起电话,接起后听到里面的声音,笑着对家里说:“果然是沈词,不对,是沈词叔,叔,新年快乐啊。”说到沈词叔这三个字时故意停顿了下,叫家里其他人听得跟着乐。
“你也新年快乐。”沈词在电话里也笑。
电话里萧行舟对沈词说:“要和我姑姑说话是吧,对了,我爸妈也来北京了,你要和我爸讲两句吗?”他笑的时候,眉眼看起来就更像其母周慧妍。
沈词惊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萧大哥也来北京了,当然要,好久没和萧大哥说话了。”
萧弘宇看到儿子招手让他过去,笑呵呵地起身,还拉了下衣服,明明只是接个电话,好似见什么大人物似的,得整理整理衣服,看到这一幕周慧妍乐出声说:“人家就打个电话,你还整理衣服干什么,又没见面。”
萧弘宇一听,回头说:“这叫尊重,人家小沈等回国了,没准就在北大当老师当教授了,学习那么好,老师和学校那么看重,他未来肯定不一般,咱这也是尊重。”说得有理有据。
萧瑾听得嘴角带笑,圆圆在旁边专心吃东西,生怕被发现吃太多要积食不让吃,还偷偷夹肉块在白水里涮一涮扔到珍珠的狗盆里让珍珠也品品,还悄声压着脑袋对桌子旁边的埋头苦吃的珍珠说,“快吃快吃。”想让珍珠先吃她扔的肉块,免得被注意到。
萧弘宇拿着电话跟沈词聊了好几句,还叫来妻子也和沈词说两句,夫妻俩跟沈词寒暄完,叫萧瑾道:“你来吧,该你了。”
萧瑾往电话那边走,周慧妍则回座位前,迎面还和萧瑾念叨一句,“这孩子是真不错,不管走到哪里,现在有多好的成就,都还注意礼节,其实当年借的那点钱也不算多对不对,但人家就是记着这份情。”她越说越觉得沈词这孩子是真懂事,以前那些认识沈家母子的,聊起沈词就说他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但她在小姑子这里见到的听到的沈词好像话挺多的,挺正常的,没有什么不爱说话的感觉,挺好。
周慧妍和萧弘宇现在是靠着超市起身家了,对于当年的百来块还有一些粮食渐渐变得不再看重,已经忘了刚嫁到萧家,刚当妈妈,地里收成不好,眼见着家里没了粮食,自己去娘家借,丈夫去公公的朋友家借的窘迫时刻。
萧弘宇把电话交给妹妹后接着妻子的话茬说:“你当谁来咱家借钱都给啊,也是看情况的,有些一看就是浑水摸鱼打秋风,借了不可能还,那还借什么。沈家不一样,沈词的父亲我一直很敬仰,为了学生呕心沥血,还因为救人牺牲了,沈姨带着孩子艰难生活也没见她离开那个地方,也不跟外人诉苦,守着沈词将他养大,培养成才,多不容易,不是到了万不得已,沈姨也不会来咱家跟妈说借钱交学费的事情,都是没办法,这样的家庭能出什么坏茬子,好着呢。”提起沈词,萧弘宇就赞不绝口。
哥哥嫂嫂坐下来继续吃饭看春晚,萧瑾坐到旁边的沙发上笑着对电话里的沈词说:“小沈,吃饭了吗?”
沈词听到熟悉的声音,脸上也不自觉浮起笑容,非常利索地回答道:“吃过了,我没打扰你们吃年夜饭吧。”
“我们都吃差不多了,一会还要去外面放鞭炮,你们那边没有吧。”她道。
“没有,这边没什么人过中国年,要想有年味得去唐人街,不过我过两天可以去我叔公那里,也能吃到一些地道的中国菜。”叔公家里有华人厨师,虽然是潮汕菜系,但也比吃汉堡热狗强。
“给你妈打过电话了吧,她在你导师那里吗?”
“还没,我是想着先给你打,打完再打给导师,对,我妈被师娘接到家里去过年了,我跟导师会聊的比较久,怕先跟导师打电话就错过拜年了。”主要是怕太晚萧家人都睡了。
青年的声音透着疏朗明亮,听着就觉得似乎那边的风和日丽都透过电波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也对,但是过年的话适当可以放松一下,今天就少聊工作了,哈哈。”对于这个弟弟,萧瑾总是忍不住用一种大姐姐要照顾弟弟妹妹的那种语调和他对话。
沈词显然习以为常,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纠正萧瑾,让她像对待成年人那样对待他。
算了,能借着拜年多说几句话已经极好了,何必去说太多,反而容易让人察觉到什么,到时候可能连这样平常相处的机会都没有了。
沈词对着话筒说:“姐,新年快乐,又一年了。”
“新年快乐,是啊,又一年了,第一次见你才十八岁,瘦的跟刚抽条的青竹似的,一眨眼都过去好几年了。”想到还在农村家里的时候,萧瑾语气尤其感慨。
沈词缓缓道:“那个时候你也才二十出头,并没有比我大很多,即便是过了这些年,你也是年轻的,在国外你这个年龄依然是非常年轻的,不要被国内的氛围影响,好似女性过了30岁就得过得老气横秋才能符合她们的年龄段,你还很年轻。”他好似怕萧瑾会多想,反复鼓励她,尤其说最后一句时特别郑重,好似在重申事实。
萧瑾当然不觉得自己老,只是面对很早就认识的弟弟,她会自觉变成大姐姐的身份罢了,她心态可年轻了,别说现在生理年龄三十,其实她到现在心理年龄还停留在刚大学毕业出校门准备和朋友们出国度假的时刻。
那种时空割裂感一直存在,在这里的生活是如此的真实又如此的魔幻,让她常常在夜里醒来时会疑惑,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新时代的自己才是梦境本身,而这里才是现实?
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穿越时空的人都会深切体会到什么是蝶梦庄周庄周梦蝶的迷茫,真真假假,到底如何。
萧瑾理所当然地回:“我当然很年轻,别说三十,其实很多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才二十岁,圆圆去上学后,我甚至都会忘记自己都当妈妈了。”这说的可是大实话。
沈词听到萧瑾爽直的回答,在电话那头忍俊不禁,连连说道:“那最好不过,这是最好的,用不着恐惧年龄的增长。”
“当然,我从不对增长的数字感到恐惧。”不恐惧,只是会感慨时间过得好快。
快到既忐忑又期待,等到她出生的那一年,是否能回到那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时代,自己的家呢?
即便在这里快生活了十年,萧瑾仍然最想念自己在2023年的家。
2003年,快一点到来吧,是生是死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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