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过饭,沈敏敏领着萧槿去客房,对她说:“这客房是我昨天铺好的,被褥都是新的,床单被罩我来北京的第二天就洗过,都是干干净净的,你们娘俩就睡这屋”然后走到窗户旁边开了一点缝隙说,“平时我也会开窗透风,屋里没有异味。”说的十分详细,显然对萧槿的到来是很看重的。
萧槿参观完客房,圆圆就打起了哈欠,这一看就是到了她的午睡时间。
让圆圆先去午睡后,萧槿关上客房的门,又和沈敏敏一道去客厅。
萧槿坐下后,沈敏敏又给她倒杯水也坐到沙发上,不由说起了沈星河。
萧槿颇为好奇地说:“沈叔公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吗?”
沈敏敏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叹了口气,但嘴角是笑着的。
“他的确是我的小叔,外人都以为是我爷爷奶奶老蚌生珠,老年得子,其实他是我奶奶身边的丫鬟跟我爷爷生的,属于爷爷醉酒后的产物,他一辈子严肃,虽然像沈家这样的家庭,抬个丫鬟当姨娘一点问题都没有,何况那丫鬟将近四十岁现在都叫她王妈妈,十几岁就跟着我奶奶,如今还有这样的际遇,对她是好事,那个年代,不管是男是女,生个孩子在身边,比一辈子当丫鬟要有出路,但爷爷清醒后不愿意承认这件事,认为有辱形象,没成想那丫鬟怀孕了……”
萧槿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听得专注,“那怎么办?”
“奶奶心疼王妈妈,俩人看似是主仆,却感情深厚,爷爷不想要这个孩子,想让王妈妈喝药把肚子里的孩子药了,王妈妈不想,奶奶便做主让她生,把她送到外面的宅子养胎,而那个时候我大姐也在我娘肚子里,大姐和小叔属于前后脚出生。”
“奈何我爷爷的性子比较强硬,孩子生下来他也不闻不问,最后是我父亲从奶奶那边将小叔带在身边教养,恰逢那个时候大姐出生,被爷爷奶奶接到主宅,我母亲舍不得大姐被带到奶奶身边养可也无法拒绝,小叔来了后,她并没有什么隔阂,反倒将母爱毫不保留的给与小叔,看似是我小叔,实则我爹娘把他当半个儿子养。”
“这的确也称得上半个儿子。”自己亲爹不闻不问,可异母同父的大哥却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养,也算是幸事。
“对外也绝不让他的身份有什么瑕疵,就当是爷爷奶奶老年得子,外人全然不知他是王妈妈的孩子。”
后来大姐订亲没多久,父亲就力排众议,不顾族亲其他人的异议,将小叔送到了国外留学,陪同的书童和仆从都有二十余人,全部是父亲精挑细选,各有所长,年龄相同的一并送到学校陪着小叔一起升学,年纪大的伺候他的饮食起居,带的银钱货物更是数不胜数,足够他在外面带着几十号人生活几辈子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那你父亲对他真的是……这一看就是担心他去了海外无法生活,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为他考虑周全。”
“当时我只觉得父亲对小叔太好了,一开始我不知道小叔不是我的亲叔叔,还是从大姐嘴里知道,原来小叔是王妈妈和爷爷的孩子,她对父亲给小叔那么多财帛去国外很是不满,那天喝了半醉,将家里的隐秘之事都告诉了我。”
“你父亲的确对叔公好的如亲子。”
“其实后来父亲去世后,我想了许多,怀疑父亲在送小叔去国外的时候就猜到了沈家的败落,其实那个时候父亲也想送大姐去国外,只是大姐不爱学习,抗拒离开家去海外,尤其后来她吸上了大烟,送她出国的事情就此作罢。”
“那为什么没有送你出去呢?”
“一开始是我太小了,又是女子,父母不放心,也怕我太小,到时候陪同出去的仆从在路上不尽心,不像小叔已经成年,父亲对他的培养让他在仆从面前威严甚重,绝不敢随便造次,后来再想送已经来不及,这些有的是事实,有的则是我猜想的。”
“原来如此,你父亲应该是很惦念叔公的。”萧槿听完,脑子里已经想象到沈星河带着两队人还有十几个箱子远渡重洋的画面,语气感慨。
“是,不然临死之前也不会念他的名字。”沈敏敏虽然已经一把年纪,可说起沈星河来,眼里会出现向往,她想到的画面是小时候小叔陪她玩,教她写字,在父亲拿戒尺打她手板说她学的不认真时,小叔会过来挡着,他每次和父亲出去,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小叔不会说女孩子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只要是男孩子的游戏,他都会带着她,还说她玩的比好多男孩都厉害。
那个时候的日子真的太美好了,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管,唯一忧愁的不过是昨日爹爹布置的作业好像还没有写完……
萧槿听完这些沈家的往事,想到沈家从前那样的殷实家庭,到现在因为孩子交不起学费而来到她家借钱的画面,那股感慨和唏嘘便止不住的往外溢,富裕过变得贫穷好似比本身就贫穷的人更让人有诸多感触。
尤其沈家在战乱的时候都没有变得贫穷,还捐款捐物尽心尽力的帮助,却因为后来被清算说沈家成分有问题,一夕之间变成有罪之人,这便更唏嘘了。
那个阶段太特殊灰暗,萧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沈家现在已经被正名,不会再因为所谓的成分问题影响下一代,不然真论起来,沈词怕是连参加高考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上北大还被送去公派留学,如今也算否极泰来。
“还好都过去了,这不,日子越来越好了,沈姨你看到沈词这么优秀,应该很欣慰吧,若是沈词的姥姥姥爷在天有灵,看到沈词这般出色,肯定会为你们开心。”
“其实优不优秀,经历过这些波折,他们应该看到我们健健康康的就会感到开心吧。”
“也是。”萧槿听到沈姨这般说,感觉到了彼此之间的格局和思想上的不同,她还年轻,因此想的都是未来要做出一番事业和成绩,但放在真正关心孩子的长辈眼里,孩子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才是最重要的。
经历过战火纷飞,被自己人捆起来批判谴责,抄家清算,能活下来,且好好的活着,已经很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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