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涛没哄好萧成双，俩人周一的时候，一个把人送到路口那等小巴车回芙林镇，另一个送完人骑自行车回村里。

    一想到要面对父母的询问，苏明涛胃都有点难受了。

    下午放学后，苏明涛蹬自行车的动作都越来越慢，最后到家门口，沉着脸推自行车到院子里，回屋里放东西，放下东西重新去院子里压水洗脸。

    灶火里，苏大华在烧火，刘芹在炒菜，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主动跟外面的儿子打招呼。

    “回来了，马上就好，你先把馒头啥的端过去吧。”招呼儿子进来帮忙。

    苏明涛洗完手和脸擦干净，闷头去拿蒸笼，将里面的馒头还有窝头捡出来放在盘子里端到堂屋，就快要走出灶房时，一边烧火的苏大华忽然说了一句。

    “怎么这周成双又没回来，俩孩子也没回来，咋滴，真成城里人了，家都不要了。”在苏大华的眼里，县城再好，这个村子才是苏家的根，真正的家。

    苏明涛本来就绷着一根弦，心里各种祈祷不要一直问老婆孩子去哪儿了，没想到还是没逃过。

    这一问反倒让他身上的那根弦彻底绷断，语气平静地说，“成双大老远从芙林镇坐车到县城，本来店里生意就忙也没人给她帮忙，就住了两晚，给孩子们做两顿饭就又回芙林镇了，回村里来回太折腾，来不来都无所谓的，村里又这么冷。”12月初若是大晴天还好，但最近天气阴沉，下两场小雨天气就冷飕飕的。

    他说完也不等苏大华说话，扭头就往堂屋里走。

    苏大华话都没说出来，刘芹制止他道：“好了，孩子在学校累了一天，回来你就问东问西，问那么多干什么，别说了。”她知道丈夫性子急躁，怕不拦着点，到时候又吵起来。

    苏大华忍住到嘴的质问，用烧火棍捅柴火。

    这顿饭三人吃的都很沉默，家里没有孩子们的身影，也没有儿媳妇帮忙操持家务，显得整个家都冷清清的，尤其瓦房不开灯，内部就很暗，他们夫妻俩舍不得用电，晚上常常都是点着煤油灯，冬日天又黑得快，这么一看，屋里就算点了灯也灰蒙蒙一片。

    等到一顿晚饭吃完了，苏大华才忍着气打算好好和儿子聊一聊。

    “你说实话，是不是和成双吵架了，她跟你闹性子呢？”不然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他这么思忖。

    苏明涛坐在椅子上，沉默片刻说：“每周从芙林镇坐车到县城就够累了，没必要周周都回村里，不想回就不回呗，衍娃每天工作也忙，也就周末有时间带那个姑娘去逛一逛，晴晴周末还要补课，都忙。”以前没想到的理由现在都想到了。

    苏大华一听，冷哼一声，倒也勉强接受了这些说辞，随后问起别的。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修家里的房子，东边那刘家以前的房子破破烂烂的，现在修了平房，按着玻璃，冬天家里也没有那么黑，有太阳屋里亮堂堂的。”说完拿起旱烟摆弄烟丝。

    苏明涛一听修老房子，更是一个头两个大，虽然当初萧成双买房子没怎么用他的钱，但他手头的钱也不够把老宅翻新成三间平房加一个厨房。

    “我手里的钱不够。”他直说。

    苏大华语气理所当然地说：“你不够钱，成双有。”

    “买县城的房子都是借的她娘家的钱，现在还打着欠条，还没还清，哪有钱。”苏明涛伸出手搓了搓脸，都不敢看父亲，他真的太畏惧来自父亲的逼视，好似做事永远不会让他满意。

    “那她娘家不是有钱，在县城都开了三个超市了吧，生意做的那么大，你去问你小舅子借点钱给咱家翻新翻新房子怎么了，又不是不还，你们翻新完，到时候慢慢还就是了，反正都是一家人。”他说完点燃手里的旱烟，吸了一口。

    苏明涛不是那种见人就很熟络的，虽然萧弘宇赚了不少钱，但他和小舅子并没有熟悉的可以随便开口借钱，娘家的事都是妻子去沟通的，他听到这话，一脸为难。

    “这个……我开不了那个口，哪有让媳妇娘家人给钱翻新老房子的。”

    “啥叫给，咱这是借。”

    “算了吧，等我再攒一攒，后面不行我问堂哥堂弟他们借一点，再晚两年，晚两年说啥我也给家里的老房子翻新翻新，你别着急。”苏明涛这么说。

    苏明涛说完，苏大华久久不语，他很不满，对于儿子这略显木讷不会在娘家亲戚那里说话的性子，他早就不满，但也知道都这个年纪了，他也改不了多少。

    “没用的东西，你说说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当了这么多年老师，别人都成了主任，校长，你还是个老师，到现在别人都在翻新村里的房子，从瓦房变成平房，你啥也不是。”苏大华说完这些，站起来去了东屋，懒得和儿子再说什么。

    听到这番话，苏明涛心里一凉，但听到后半段又觉得很愧疚，这颗心被诸多情绪拉扯，一会难过，一会不安，他抓了好几下头皮，最后幽幽叹了口气，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更加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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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县城的宏慧批发部的玻璃柜台上有一部座机电话，上面写着一分钟八毛钱，长途一块五毛，这是对外营业的价格，因着现在经营这家批发店的是弟弟的小舅子，也算是自家人，萧成双用这部座机打电话就是成本价，长途一块。

    萧成双此时拿着电话正在和北京的小妹聊天，她心情不错，正在说最近自己和丈夫在冷战的事。

    “自从不回村里，我可开心了，一点事都没有，他要我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回村里，我直接拒绝了，以前我想不开，觉得做人家儿媳妇，就多多孝顺公婆就对了，免得村里的人说三道四，现在想想，人活一世，何必那么累，累了半辈子，顺着自己心意一次，反正大不了离婚，我看你离婚比我这有家庭的人都快活。”她显然对婆家那边很有意见。

    萧槿在电话里说：“本来就是，当什么贤妻孝女，苦头都让自己吃了，男的也不用生孩子，上个班跟做出多大贡献了似的，疼老婆孩子还勉强算好，要是一点不尊重你的你没必要给好脸，咱也不缺钱，不需要看谁脸色，这年头谁离了谁都能活。”

    萧成双掐着点，看到快一分钟了，立即说：“跟你聊聊我开心多了，这话我跟家里谁说都让我忍着点，说是一家人，这么多年夫妻都走过来了，别闹太大，也就你能说这些话让我心里舒服，好了，不跟你说了，快一分钟了，我挂了，改天再聊。”虽然手里也不算缺钱，但用一块去打电话还是很奢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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