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湖县医院。

    次日焦老爷子便是在武小富的安排下，直接住院了。

    武小富准备给焦老爷子周六做手术，提前一天，正好做术前准备。

    武明杰那里，也是知道了武小富要给焦老爷子做手术的消息。

    心中振奋的同时，也是有些期盼，一定要成功啊。

    当然了，周五上午的门诊，武小富还是要照常出的，第一个病人是一个抱着肚子进来的病人，面色苍白而痛苦，这是急诊转上来的一个病人，并没有挂号。

    武小富搭完脉之后，便是问道，“平时是不是有胃胀胃痛的毛病啊？”

    患者闻言赶忙点头，“是啊，平时就经常胃胀胃痛，我其实也查过，还做过胃镜呢，说是胃溃疡，都不只是一次用药了，但是反复用药，反复发作，好了又犯，犯了吃药再好，实在是麻烦。

    就像是昨天晚上，这又疼醒了，每天不吃饭就疼，吃了才能好点，医生，您说，我这总不能一辈子吃药吧，而且，我可听说了，这种的容易得胃癌啊。

    您看看，能不能给我彻底根治了去啊？”

    十二指肠溃疡！

    听到患者的描述，武小富便是确定了病情所在，毕竟餐前痛，餐后缓解，午夜痛，这基本都是十二指肠溃疡常见的症状，而且脉象上也是肠胃虚寒。

    武小富给其进行体格检查，也发现是胃肠道的毛病，肝脏和胆囊等等，并没有问题，嗯，这也是门诊看病的流程，要进行鉴别诊断的。

    腹部疼痛，需要鉴别的病太多了。

    “你这应该是十二指肠溃疡，胃部有没有溃疡，也要进一步看，先住院吧，做检查吧，若是有必要，咱们就手术，你这种经常性溃疡的，恐怕光靠吃药，想要永久解决问题，基本没可能。”

    手术！

    病人和家属真是又沮丧又高兴，沮丧的是要手术，高兴的是，武小富不愧是专家，确实是有办法。

    患者年龄才是四十多，身体却很削瘦，显然是深受其害，犹豫过后，便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住院。

    武小富见其点头，便是让曲田七开住院单。

    十二指肠溃疡是武小富说的，但真要准备做手术，就得做些检查，留下检查数据，抽血验尿验便这些不提，胃肠镜、幽门螺旋杆菌筛查，都要进行。

    十二指肠溃疡是华国人群中的常见病、多发病之一，武小富平时坐诊的是肝胆外科门诊，所以见的少，但是胃肠外科和消化内科，都见的多。

    基本都是先排查幽门螺旋杆菌，再做胃肠镜，金湖县医院有胃肠镜的设备，但是缺乏好的消化内科医生进行操作和检查，这次武小富过来的时候，一起的就有一个消化内科医生，直接便是将胃肠镜捡了起来。

    这两天，武小富让其帮忙给培训金湖县医院的医生，效果还是不错的，检查结果和效率，还是很让人满意的。

    十二指肠溃疡，好发于气候变化较大的冬春两季，如今正是四月，病情多发的时间，像眼前这种溃疡多发的病人，更是每年必须有这么两次，而且十二指肠溃疡男性发病率明显高于女性，门诊上也是以男性多见。

    排查幽门螺旋杆菌感染，似乎因为这是溃疡病发的关键因素，无论是否要做手术，若是发现有幽门螺旋杆菌，都要先进行杀菌，不然的话，手术过后，也容易复发。

    当然了，也不仅是幽门螺旋杆菌感染一個病因，还与胃酸分泌异常、非甾体抗炎药（NSAID）、生活及饮食不规律、工作及外界压力、吸烟、饮酒以及精神心理因素密切相关。

    下午胃肠外科，便是有一个类似的病人要做手术，其是在武小富来之前住进来的，先住的消化内科，两天前又转到胃肠外科，也是消化性溃疡，以为是有幽门螺旋杆菌，就准备排查一些，然后杀菌治疗，因为也是急诊来的，就准备住院输输液。

    正赶上武小富他们来了，就做了个胃肠镜，发现是十二指肠溃疡。

    消化内科的医生判断，其应该是顽固性十二指肠溃疡，迷走神经兴奋的原因导致，就建议手术。

    患者也不准备舍近求远，当即便是要求转到胃肠外科，让武小富帮忙做手术。

    手术也正好安排在了周五下午，也就是今天下午。

    上午的门诊，倒是和周三差不多，只不过，相比于周三上午，今天的加号病人更多了，武小富直到中午一点多才是看完。

    和曲田七去了周三去的那家吃完饭，就又返回来进手术室了。

    第一台便是那个十二指肠溃疡患者。

    这个患者，武小富是准备给其进行迷走神经切断术。

    溃疡病的发病原因还是比较复杂的，一般认为是多方面因素综合作用所引起的复杂性疾病，但是随着研究越来越深，近年来，发现溃疡病还是以精神和神经性因素起主要作用。

    而各种原因引起的精神紧张和刺激，可以使大脑过度兴奋或疲劳，以致使皮层和皮层下中枢协调失常，进而引起植物神经功能紊乱，最终表现为迷走神经功能异常。

    一般认为胃溃疡病人的迷走神经功能纤维功能低下，引起幽门痉挛、窦部郁滞、窦相胃酸分泌。

    而十二指肠溃疡病人的迷走神经功能则常呈亢进状态，引起乙酰胆碱的释放，直接刺激胃壁细胞产生胃酸。

    同时，迷走神经兴奋也刺激窦部，引起迷走-胃窦相的促胃液素分泌，间接地产生胃酸。

    所以，顽固性溃疡的病人，基本都是精神因素为重，这种病因引起的溃疡病，最直接简单的方式，就是将迷走神经切断，从中间环节，减少患者的胃酸分泌。

    这里用到了反射调节原理，中学时候就学过的生物问题。

    迷走神经切断术，其实武小富也做的不多，貌似在一附院，武小富也就做过一台而已，手术难度不算是太高，但是病例不多，毕竟大部分的认识就是，一个溃疡病而已，吃吃药就能行，为什么要进行手术啊。

    对于大部分国人来说，手术还是一个很难接受的词汇。

    迷走神经切断术分迷走神经干切断术及选择性迷走神经切断术两种。

    前者手术操作简单，但术后常有腹胀、腹泻等症状，适用于较重危的病人，顽固性溃疡病人，一般是不选择这种手术的。

    后者，也就是选择性迷走神经切断术，对术后胃肠道功能扰乱较轻，但是手术操作就相比较复杂一些了，适用于对手术耐受性较好的病人，毕竟手术时间是要相对长一些的。

    不过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理论上都不能算是独立的手术，二者都必须附加胃引流术或者是胃部分切断术，才能使手术完全。

    一附院近年来又发展了一种术式，名为“高度选择性胃迷走神经切断术（又称壁细胞迷走神经切断术）”。

    只切断胃壁细胞区的迷走神经，而不必附加胃引流术或半胃或窦部切除术，可作为独立手术施行，该术式在理论上有其极大优越性，但手术操作上要求更加的严格，对于操作者的要求更高。

    作为一项高端技术，想要往下传，也是很难的。

    不过康金旺的底子和悟性都不错，正好也有相关适应症的病人，武小富就准备正好将这项新技术给传下来，左右这不就是下乡的一大意义所在嘛。

    而且，很多溃疡病人，之所以不能接受手术，就是因为这个手术，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小手术，大部分都是要伴随部分胃切除术的。

    切胃啊，这又不是胃癌，就一个单纯的胃癌，就要切胃，切迷走神经，病人还能相对理解一些，切胃就不行了，尤其是一些年轻患者，根本不能接受。

    嗯，这也是高度选择性胃迷走神经切断术能够发展起来的原因，毕竟这种手术创伤相对小一些，对于十二指肠溃疡病人来说，理解上就和切胆囊和阑尾一样。

    而在病人的理解中，只要不切胃或者是肠子，就都好接受。

    最重要的是，顽固性胃溃疡，真的是烦人，你要是一年一两次，可能也能接受的了，但是病情进展之后，可能会出现一个月一次，甚至是更加频繁的节奏。

    这就让人接受不了了啊，尤其这个患病人群大多都是男生，好家伙，疼得比那来大姨妈的女朋友还频繁，身边人要是同情心不足的，还得调笑他们几下。

    而且，一个劲儿吃药，身体也受不了。

    最重要的是，近些年，演变成癌的越来越多，溃疡，其实也是一种刺激，若真的准备一辈子不管，就那么扛过去，还真是不现实。

    下午这个病人，武小富就是准备给其做高度选择性胃迷走神经切断术，当然了，病人也是在听武小富说不用切胃，才是同意了手术。

    五十岁的病人，溃疡五年半，现在已经是进行到每个月好多不舒服的阶段了，这个胃，比他孩子都难养，生冷硬不敢吃，按时按点吃饭，不敢耽误，随身备药，随时吃，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往急诊送了。

    这生活，真的是有些折磨，严重影响生活质量啊。

    既然不用切胃，就能将病根儿解决，一咬牙，一跺脚，还是很多患者愿意的。

    也是在此人群的基础上，高度选择性胃迷走神经切断术才是发展了起来。

    “老大，这个手术貌似有点难啊？”

    康金旺站在武小富的身边，缓缓说道，他这几天，一直都在研究高度选择性胃迷走神经切断术，武小富给其推荐了手术相关资料，康金旺研究了不少，觉得这个手术操作性可是太强了，但也难度不低，甚至是比平时的胃大部切除术之类的，还要难一些。

    病人理解中的类似切胆囊阑尾，在医生这里，可不敢这么认为。

    这新技术的传播，也就难多了，所以，大部分的三甲医院，其实还是没有掌握这项技术的。

    武小富看着康金旺那搓着小手的模样，也是笑了笑，这么两天过去，武小富越发了解康金旺了，在痴迷手术这一项上，康金旺还是和他很像的。

    别看其说难，但是内心怕是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学会这门技术了。

    “以你的底子，掌握不难，正好上午出门诊，又有一个类似的病人，手术过后，你去做做工作，或许还能有一台手术，有这么两次，你也能学的差不多。”

    康金旺赶紧点头，上午的那个病人，他已经看过了，他知道武小富的习惯，他要是在这台手术中表现的不错，或许下一台，他就能够主刀，让武小富从旁指点。

    “好了，开始吧。”

    手术麻醉，是用硬膜外麻醉，不用全麻，若是年纪大些的，也可以加强局部麻醉。

    平卧位，取上腹自剑突至脐作正中切口。

    这个手术，其实也能用镜子做的，不过，费用相对高一些嘛，患者要求的省一些，那便开刀来，事实上，在各大医院，也是开刀做的多。

    第一步就是剖腹探查，要确定是十二指肠溃疡之后，才能继续手术。

    有些溃疡，也能切出雷的，哐的可能就是个癌。

    可不能做了半天，无用功不说，还又埋个隐雷，所以这第一步绝对不能省，先要确定患者的病症，就是十二指肠溃疡。

    其实大多数手术都是如此，你第一步必须得是先确定病症与术前判断一样。

    有些时候，医院也会爆出什么，明明左边的病症，但是手术中竟然能够将右边开完了，做完了，才发现错了。

    诸如左眼的问题，左膝韧带断裂等等病症，其实就很离谱，第一步，必须是确定病症所在，没病你也做，伱是做的套路手术吗？

    之前也是有过类似教训的，十二指肠溃疡，做迷走神经切断，胃部分切除，结果术后复查才发现，竟然有肿瘤，那你这是术前没有，术中没看到，术后生出来的，还是术前就有，你给漏掉了？

    做医生的，不要在病人或者是法官问过来的时候，你才是考试拷问内心了，还不确定问题到底存不存在，就很离谱，武小富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但凡有所问，涉及技术问题，武小富都敢说：过程毫无问题。

    你只要不偷懒，这个保证，就能永远自信。

    确定是十二指肠溃疡之后，手术正式开始，显露肝左外叶，让曲田七用拉钩拉开，剪断肝左三角韧带和冠状韧带。

    这个时候要注意结扎从膈肌到肝脏的小血管和膈肌表面的副肝静脉，用纱布垫覆盖后，将拉钩把肝左叶拉向右侧，显露贲门及食管裂孔，然后顺序剪开食管裂孔腹膜。

    这一步就是为了将迷走神经给显露出来。

    迷走神经前干也就是左支通常紧贴食管前壁并略偏左侧下行，一般在切开腹膜、显露食管后即可见到，而扒拉开食管之后，在食管右后方疏松结缔组织内也能寻找到迷走神经后干，也就是右支。

    “如果是做迷走神经干切除术的话，直接将这前干和后干都直接切断就好了，要是不做迷走神经干切除术，要进行更加复杂一些的选择性迷走神经切断术，你就要充分判断迷走神经影响过程，选择性切除。

    而我们现在要进行的高度选择性胃迷走神经切断术，其实就是在选择性迷走神经切断术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是要将迷走神经壁细胞进行切除。

    这就更考验技术和判断力了。”

    壁细胞又称为泌酸细胞，是胃中的泌酸腺体，这么一解释，其实就能知道这个手术的意义所在了，什么是溃疡，不就是胃酸分泌过多，给烧到了嘛，只要是抑制了胃酸的过度分泌，其实病症就基本好了。

    将壁细胞都给切除了，以后无论是精神因素，还是什么因素，刺激迷走神经，让迷走神经兴奋，想要进一步传导信息到壁细胞，却是发现，接线员没了，下一步继续传达指令也办不到了。

    这就是高度选择性迷走神经切断术的意义所在。

    不过，也是难度所在。

    切前干好切，切右干也好切，但是你切迷走神经就难了，切错的大有人在。

    而一旦切错，术后的效果，就没有那么的理想了，还可能出现其他的并发症。

    这就是高度选择性迷走神经切断术的难点所在。

    康金旺等人的注视中，嗯，真难，嗯，武医生已经找到了，嗯，武医生已经切了。

    武小富将壁细胞所在的解剖结构，如何找到并确定，一边做手术，一边给他们都讲了一遍，有着一遍印象，相信他们以后做手术，最起码是不能乱来吧。

    尤其是康金旺，“怎么样？”

    康金旺闻言赶忙点头，“应该没问题了，不过，看着是会了，就是做手术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搞定，老大，您也知道，您做手术，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仅仅是一两天的功夫，康金旺竟然直接改口叫老大了，让武小富都是有些感叹自己的魅力太大了。

    对于康金旺的说法，武小富也是不置可否，难道还能指望康金旺看一遍就学会啊，怎么都得带着做一两台，说实话，康金旺真的是吃了学历的亏。

    天赋是真的不错，只是，现在康金旺都快四十了，再考研，有点岁数大了啊，而研究生这一步，是做不得私心的，必须进行规范化考试才行，不像是博士，直接申请，符合条件，就能上。

    再就是在职研究生，但是武小富不知道各地的政策怎么样，反正武小富见到的三甲医院，在评职称时候，基本不认这个，这就让康金旺现在很尴尬了。

    但凡再能年轻五岁，都应该劝其再考个研。

    康金旺可不知道武小富的想法，他的全身心，现在都投入到了手术当中，已经不是第一次跟武小富做手术了，早就了解到，武小富做的手术，和他学习的手术，其实并不是一码事。

    就像是教科书上写的手术过程一样，人家那样写，你还真能那么做啊，一台手术，动辄好几个小时，教科书上写的只是一个主干，真要是记住那个，就敢上手，保准得挂在台上。

    但是武小富几乎就是教科书式的手术了，开腹确定病情之后，没有任何的多余动作，竟是三下五除二就直接找到了迷走神经，然后就和肉粥里捞肉一样，精准的就捞到了。

    可是，武小富捞到了是武小富捞到了，康金旺可不敢说，他要是上台做手术，也能这么轻描淡写的，怕不是找到迷走神经都难，更何况是壁细胞了。

    所以，他还要从武小富那简单的手术操作中，扩展延伸，想象自己手术时候的模样，说来也是荒唐，康金旺见多了简化手术的，像是自己往难理解的，他这也算是独一份儿了。

    武小富似乎真的就将这么一台高难度的高度选择性迷走神经切断术，做成了切阑尾、切胆囊了。

    忽然想起昨天和范辛吃饭时候的交谈内容，他是刻意接近范辛，想要向范辛讨教武小富的习惯之类的，其中范辛就说了一样。

    “跟过武医生的都知道，在武医生眼里，就连切癌灶，那都是和挖粉刺一样，你要是跟着武医生的手术有样学样，那就真的是准备挂台上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对，就是这句。”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啊，短短两天，康金旺便是对此深有领悟，要真是一味的模仿武小富，真的是休想学会武小富身上的任何一点技术。

    因为敢像武小富这样做手术的，恐怕很难找到第二个，似乎还不仅是建立在丰富的技术经验和基础知识底蕴的基础上，还有一些其他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这个东西，康金旺有些理解不了，或许是天赋吧，但是这个天赋，一定是康金旺所没有的，所以，只能学思路，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大下功夫。

    康金旺对范辛说出自己的理解的时候，范辛还给他比大拇指了。

    “兄弟，你入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