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缺愿意和霍重山言词交锋,根本就不是要论他有罪无罪。
师姐雪初五是做宗门任务的行家,摆事实讲证据,当时在蒋末的落英山庄,已经把两人同流合污的实证找了出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争论没有任何意义。
只不过陆缺连续施展两招七百日缺,又遭受刀芒反噬,一时气机紊乱,无法再施展影闪,绕过六名青云浦弟子的夹击斩杀霍重山,这才啰嗦了几句。
谈话之间,气息渐渐平复。
陆缺就不再啰嗦,施展影闪,瞬间降临到霍重山身前。
挥洒断夜刀芒从其脖颈上横斩过去。
影闪这种空间神通,远超过筑基境的层面,在场所有人、包括道行最高死鱼眼,都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只是看见被围在中心的陆缺像是蒸发般莫名消失。
留在原地一抹模糊白光。
不明所以,不知是何种术法。
下一瞬甚至可以说是同时,那出手狠辣的黑衣青年就出现在了霍重山面前,毫不留情收割了一条生命。
风雪茫茫。
所有扑向陆缺的术法全部落空,如流星火雨般砸向地面。
霍重山的眼中出现了惊愕与骇然,浓的像是雾,可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了生机迅速地流逝,与前所未有的冷。
一道很红的线从霍重山显现出来。
旋即。
鲜血飞溅,身首分离。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天地随着霍重山的头颅不断颠倒,让他明白了颠倒黑白会付出什么代价。
砰砰两声坠地声。
霍重山的头颅和躯干连续落地,坠入积雪,流出的血液迅速濡红五尺素白。
………
管姑娘。
你的仇,报了。
………
陆缺能做到的只有多,业已尽力,纵然还有很大遗憾,脸上也略微释然,身形连续挪移,接连施展三次影闪,出现在了青云浦名录阁前。
收回了罗天旗,收回了断夜,只带着满脸的血走向南宫月漓。
南宫月漓想不到陆缺真是来杀人的,刚才听见动静,觉得可能是打得激烈罢了,年轻修士不会没有一点火气……所以也没有发散灵识查探情况。
此时感觉到空间出现了波动,才感觉情况不对。
一是陆缺怎么会狏狼族的影闪?
二是这小子浑身杀气,满脸是血,可不是只找人切磋了。
“你怎么回事?”南宫月漓感觉不妙,脸色有点黑了。
“贵堂两名弟子……”
“师妹,我的南宫亲师妹。”
童信的破锣似的声音从天空传来,同时坠落到了两人之间;其实陆缺斩杀孙玉宝和霍重山没用多长的时间,童信赶来的算非常及时了,他看眼陆缺,见陆缺没事,心里就先松了一口气。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啊。
童信很有善后的觉悟,当掌事的,不就是为了护着堂下那些优秀正且直弟子?
童信冲陆缺喝了声“闭嘴”,腆着老脸凑到南宫月漓面前。
“三天没见南宫师妹就越发明艳动人了,我刚才在天上,还以为是哪个年轻炼气弟子呢。”
都是千年狐狸,谁还不知道谁?
瞧着童信摇尾巴的模样,南宫月漓就感觉出来这回的事很大,冷下脸道:“少他妈跟老娘先扯淡,让陆缺说,他到底是干了什么事?”
“师妹别急,我问师妹件正经事。”
“说!”
“放眼整个参合宫,要论这嫉恶如仇四字,南宫师妹肯定是首屈一指的,这点我童信向来钦佩。我想问问,倘若是青云浦弟子干出了玩忽职守,作奸犯科的事,师姐会不会姑息?一定不会是吧。”
南宫月漓渐渐反应过来,杏眼充血,脸面阴雨密布,仿佛即将发怒的雌狮。
她的语气透着蚀骨冰冷,“陆缺,你真是来杀孙玉宝和霍重山的!”
童信立马挡住陆缺,小狼崽子哪儿承受雌狮威势?
童信赔笑脸道:“这件事说起来非常复杂,非常离奇,让师兄给你泡壶茶,咱们坐下来细细讲慢慢谈。”
“孙玉宝和霍重山怎么样了!?”
南宫月漓如雌狮咆哮,声音轰然传出,蔓延到了整个青云浦。
风云变色。
正往这边儿赶来的死鱼眼,用灵力送出声音道:“南宫掌事,孙师弟和霍师弟都已被陆缺给杀了。”
名录阁顷刻寂静。
落针可闻。
盛怒的南宫月漓却沉静了下来,沉静的让人压抑,她移转视线看着被童信护在身后的陆缺,“小子,身负狏狼的天赋神通,就以为别人杀不得你了?”
没见她捏诀念咒,但名录阁这片区域的落雪却停滞了下来。
剑意凭空而生,酝酿在万千定格的雪片上。
并没有压迫下来,却已经让陆缺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强大威压,一时间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这就是大宗门金丹境的压迫!
陆缺周身外的灵气全部被斩断,每一寸皮肤上都承受着难以承受的压力,仿佛背了座山,双腿不由自主地打起晃,几乎已站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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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清楚如果不是童信护在身前,南宫月漓一个念头就能把他抹杀。
但此时不觉得恐惧。
“我带着此物从千里之外回来,若不杀霍重山和孙玉宝,妄为修士,妄姓陆。”
陆缺承受着南宫月漓的强大威压,双臂剧烈地颤抖,但依旧坚持着从袖中取出了一条麻绳。
那是管娥儿自缢的麻绳。
掂在手里,却是一个寻常百姓之家的份量,世间公义的份量。
陆缺抬眼直视南宫月漓,“我挺珍惜自己的小命,可这次也有豁出命的打算……我也很想问问,成了高高在上的修士,就可以随意践踏在世俗泥泞滚打的百姓了吗?那些看不见的罪恶会不会有报应?”
南宫月漓冷声道:“还用不着你来教训我,来青云浦杀人,今天必须得留下。
“童信,你也跟着一起上吧!”
话说到这份上,绝不可能善了。
童信也不是吃哑巴亏的主儿,立马就翻了脸。
“南宫老太婆,老子今天给你留足了面子,你偏偏不要是不是,那你睁大狗眼,看看你堂下的孙玉宝和霍重山究竟干过什么好事?我都替你没脸。”
“还跟老子呲牙咧嘴,还跟老子打架,把掌事当成这样你配不配,怎么就教导出来这两个狗杂种。”
“来来来,老子把脖颈伸出来让你砍,只要你事后还能腆着老脸活着,我随便你怎么砍。”
童信这种硬气的态度,让南宫月漓迟疑起来,问道:“霍重山和孙玉宝到底犯了什么事?”
童信卷起蒋末的卷宗任务,拍打着自己脖颈,“玩忽职守,收取离宗杂役弟子的贿赂。”
“罪不至死。”
“哦,那如果该杂役弟子还是宗门的特殊关照对象呢,而且两人不仅没认真查,还帮该杂役弟子遮掩罪行,又该不该死?你知道这个离宗杂役弟子害了多少人百姓,光是家中密室、枯井、花园就有九具骸骨!”
“这……”
童信取出一个玉佩形的咫尺空间,取出其中事物。
那分明是来自九具不同尸体的咽喉骨。
他指着其中两块道:“要调查的杂役弟子名叫蒋末,我们堂口陆缺和雪初五到他家里调查的时候,这两根咽喉骨的主人刚被蒋末毒死在地下密室里,临死前,用手指在铁板打造的密室墙壁上抓出了痕迹,痛苦可想而知。”
“初五做事心细,还特意把留有抓痕的铁板切下来了一块儿。”
“师妹想必很有兴趣看看。”
当啷一声,童信把块巴掌大正方形的铁板撂在南宫月漓脚下。
南宫月漓凝视在铁板上的痕迹,身上气质逐渐落了下去,嗫嚅无言,这可是真是铁证。
她沉默了半晌后道:“或许那蒋末太过狡猾,瞒过了孙玉宝和霍重山。”
这种时候宁愿承认弟子蠢,也不能承认弟子坏。
童信从卷宗中抽出两张罪证道:“蒋家的丫鬟交待,当初孙、霍二人在蒋家酒醉笙歌连续六日,蒋末特意为霍重山安排两名丫鬟伺候。证言上写得清清楚楚,霍重山膝盖上方有块暗红的燕形胎记,能力很强……”
读着这里童信不由的老脸一红,初五这也调查的忒详细了。
但不管怎么说。
这斑斑罪证,都证明了孙玉宝和霍重山曾和蒋末同流合污。
童信质问道:“南宫师妹,你还觉得孙玉宝和霍重山不该杀吗?”
“他们……他们就是该死,也应该先由宗门执法堂审过以后,再行斩杀。”
………
此刻死鱼眼及其他五名青云浦弟子都已经赶过来,不过大概听了几句,了解事情始末,就没有胡乱插嘴。
而同时——
两位身着黑衣的金丹境也降临到了青云浦堂口的名录阁。
参合宫执法堂的司职!
两位司职的到来,使刚趋向平缓的气氛再次压抑起来。
童信和南宫月漓都收敛了许多。
“杨司职,鲁司职。”
两名司职天生一副黑脸,好像世上人都欠他们银子,相比之下,圆脸的鲁司职好像世人欠的少一些,开口问道:“南宫掌事刚才骤然激发剑意,所谓何事。”
“这……有件宗门任务,我和童师兄有些异议,正在商榷如何处置。”
执法堂的司职犹如黑白无常,素来铁面无私,一丁点大事小情都按宗规来办,小道消息说这些司职还被封了七情,跟正常修士存在很大区别,所以南宫月漓见了也发怵。
看一眼都觉得娇躯酥麻,很难得的礼貌了起来。
而司职好像已经洞悉事态,鲁姓司职冷冷地扫了陆缺一眼,“好大胆子,敢在宗门内杀害同门。”
糟了!
南宫月漓和童信两人脸色同时黑下来,突然就变成了难兄难妹。
童信结结巴巴道:“鲁司职,这这……这其中是有隐情的,您听我解释。”
“不用了,到执法堂去说。”鲁司职半分面子不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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