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个忙……”
沙哑的声音就像失去水分的老树皮,每一个字都说的万分艰难,干裂的嘴唇在他开口之际,崩裂出刀口似的裂纹,露出点点猩红的血迹,以极慢的语速说出后面的话。
“帮忙杀了我,我没力气抹脖子……”
高峰听到这话笑了,笑的很冷,猛地跳下青鳞兽,掐住对方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按进了尸体中间,恰好让他的脸与某具尸体痛苦而扭曲的面容相对。
“看看他们,看看他们,他们是你族人,是你的战士,是为你而死的,看到他们,你有脸说这些么?有脸么?”
高峰愤怒的吼叫让龙枪兵与荒人一起看过来,枫叶小花则对被高峰掐住的伽罗瘪嘴,压根就看不起这种受到打击就要死要活的人。
在高峰的怒骂中,先前还软弱无力的伽罗骤然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猛地把高峰的手弹开,跪在地上大声叫喊道:
“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要不是我坚持和地下人为敌,他们就不会死在这里,是我,全是我的错,连报仇都没有指望,你能让我怎么办……”
高峰一脚将扯着脖子嘶吼的他踹倒在尸堆里,指着他的鼻子继续骂道:
“就算你想死,也不能死在这里,地下人还活的好好的,天上的你杀不掉,地下的你还杀不死么?几千条人命的欠债,有几千个地下人等着你去讨债,等你讨还了地下人的欠债再死……”
越海脑中闪过一道霹雳,眼前这个男人说的没错,天上的战机他没办法,地面的还能没办法么?之前他要顾忌几千名部族的生计,只能憋屈的守在这里,如今部族已经毁了,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以他半步憾军的战力,难道还讨不回这笔血债?
原本越海只是钻进了牛角尖,只想地下人在空中打击,永远也战胜不了,可没思考过不需要战胜地下人,只需要尽可能的杀死他们就够了,只要他一天不死,就一直杀下去,总有一天,他会用几千个地下人的小命来奠基被活活烧死的部属。
“我是越海,我是显锋伽罗,谁能帮我杀地下人,我就帮他卖命,谁阻止你杀地下人,我就帮你杀他……”
依然是满口杀意,越海宛如捕食的猎豹,散发着无边的杀气站在高峰对面,重新有了焦距的眼神无比认真,高峰面对复活般的越海重重的点头。
一名半步憾军,一百三十七个伤员,这是高峰收纳的第一批新属下,这些人活着和死了差不多,除了吃饭与睡觉,唯一的欲望就是寻找地下人报仇,而这点也只有高峰能够满足,当高峰远远眺望这些返回月牙山驻地休整治疗的伤员时,心里明白,一旦等他们重新拿起武器,将是一支无所畏惧的死亡军团,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们恐惧,也没有什么诱惑能够腐蚀他们的战斗意志,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就会奋勇向前,直到倒下,因为他们早已死去,活下来的只是等待战斗的躯壳。
只有经历过死亡与绝望还能继续战斗的军队,才是真正让人恐惧的军队,除了战斗,他们一无所有,即使遭遇再大的败仗,他们也不会溃散,也只有这样的军队,才是高峰最希望得到的。
地下人的饱和性空袭造成百分之八九十的荒人死亡,从没见过空中打击的荒人即使躲过轰炸,也躲不过大火燃烧时的毒烟与窒息,何况连续三天的大火,没有特别好的运气,几乎没有幸免的可能。
但只要存活下来的荒人,除被死亡与火焰吓疯的,剩下的都是满脑子报仇的杀戮机器,地下人的攻击非但没有下到他们,反而将他们骨子里的劣性敲碎,锻打成钢铁般坚硬的战意。
两千二百八十七名荒人是数万名荒人战士历经空袭与缺粮后残活下来的幸存者,除去三百多名吓破胆的懦夫与疯子,再除去四百多名严重残疾的重伤员,剩下的一千五百人就是龙枪兵的新兵,这些新兵大多有轻重不一的烧伤,很多人已经开始感染,成为继荒人怀孕女性之后第二份头疼的难题。
将绝大多数幸存荒人收纳的高峰不止得到了越海的效忠,还有零散的三个显锋伽罗与数十名伽罗众投靠,让高峰的伽罗战力提升到三百多人,同时也给高峰带来了巨大的伤员负担。
组建的医疗队只有二十多人,虽然从地下人那里缴获的医药与设备不少,却不足以满足几千名伤员的需要,何况不是一般的外伤,大多数都是深度烧伤,最轻也是浅度三级,需要的药物与器材是现有的十倍以上,其中的差额足以让高峰急白了头发。
为了防止地下人识破月牙山的真相,高峰将大多数人口都转移到山腹,地面上除留下观察哨与枫叶小花的侦查队外,包括高峰都缩在了阴暗的地下,而山腹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就是临时医院。
高峰疲倦的走到医院的大门,身上全是陈旧与新鲜的血迹,这些血迹已经干涸,散发出刺鼻的腥味儿,一项注重个人整洁的高峰却没精力关注这些小事,抽出一根香烟点上,良久之后才从嘴里吐出来,心中充满了无奈。
身后无数人惨叫呻吟,凄厉的惨叫宛如鬼哭般萦绕在阴暗的空间,冲击着人们的耳膜,而高峰早就对无数惨叫叠加在一起的恐怖声浪免疫,整整三天,他就呆在这里寸步不离,利用千劫丝给伤员做手术,即使他拥有顶尖外科手术医生也为之仰望的技术,也依然无法阻止死亡浪潮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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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高峰抽到一半的时候,十多个女人提着铝桶从里面走出来,这些本该是银白色外壳的金属桶押金染成红色,一只只烧焦的手臂与腿脚胡乱的装在桶里,露出老大一截,切割的断面上还有鲜血正在流淌,红色的肌肉与白色的骨头,加上焦黑起壳的外皮,让人不由作呕,但这些提着桶的女人毫无表情,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程度的血腥。
提出来的残肢只是一小部分,这几天,打下手的女人们一直没停过,不断从医院里将这些切除的残肢拿出来,送到焚化炉烧掉,送出来不止是残肢,一个个脸色疲倦的荒人叛徒抬着担架紧跟其后,担架上全是大面积皮肤糜烂的尸体,很多尸体身上还有缝缝补补的痕迹,手脚无力的垂在担架之外,从伤口溢出的血水和脓液顺着垂下的手脚一直滴到地面,在地面上留下无数到线条似的印记。
数十具尸体是半天积累的,昨天与前天的尸体已经烧成灰,撒到了外面,高峰沉默的抽着香烟,他不知道还有多少尸体和残肢要从医院里送出去,为了防止龙枪兵士气低落,一直禁止龙枪兵接近这边,所有的杂物全是由荒人叛徒来做,已经有两个荒人叛徒受不了这地狱般的场景自杀,谁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加入其中。
扔掉了还有大半的烟头,在熏人的烟雾中,高峰感觉自己受尽折磨的鼻子稍微好了一点,迈着坚定的步伐,转身重新走进医院,所谓医院只是几个空出来的仓库封闭,其中一个摆放从医疗车上卸下的手术台与中型设备,其他的仓库与通道都作为伤员的病房。
踩着地面粘稠湿滑的血水,高峰重新回到了满是哀嚎的医院,四米直径的通道两边摆满了床位,在顶部昏暗的灯光下,床位上的伤员要么双目无神的发呆,要么神经质似的擦拭手中三寸长的匕首,或者缩成一团,将自己藏在阴影中。
更多的人还在昏迷中呻吟,高峰一步步从脚边的床位边走过,呼吸着充满各种臭味的空气,靠近外面的伤员都是受创比较轻的,越是向里面,受伤越重,身体残缺的伤员也越多,不少人不但被截去了双腿,甚至连手臂都被截取,按照荒野的习惯,这些人已经没有活下去的资格,即使他们伤愈,即不能成为战士,也没办法耕种放牧,若不想拖累家人,一死百了是最好的选择。
高峰当然不会这么做,曙光女神留下数万吨的粮食,这些粮食放着也会慢慢坏掉,就算白养着这些人,也不算什么消耗,何况还有之前投靠地下人的荒人叛徒作为苦役,既不用消耗人力,又不担心物资,高峰愿意用重伤员来给龙枪兵树立正面形象,即使重伤致残也不用担心后路,高峰会给他们养老送终。
可惜荒人自己不这么想,高峰走到一张床位前,几个照顾伤员的荒人叛徒心惊胆战的跪在满是血迹的地板上颤抖,在他们身边的床位上,被截去双腿的荒人已经断绝生气,手中的匕首正插在被子中的小腹上,从另外一只手在墙壁上挠出的无数道痕迹上能看出,荒人在死前一直忍受着剧痛,直到最后一口气断掉,才安心死去。
荒人自杀是因为失去双腿,这样的场景在几天之内反复出现,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有一到几个人自杀,但高峰并不希望他们自杀,所以让荒人叛徒看住他们,这也是荒人叛徒恐惧的缘由。
沙狼毫无声响的从高峰身后冒出来,同样疲倦的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地上跪着的荒人叛徒,几个全副武装的民兵手持步枪,指着地下跪着的叛徒,当高峰重新迈动脚步向前走去时,叛徒们发出凄惨的哀嚎,被沙狼带着民兵扯着头发拽了出去,他们的下场一目了然。
荒人对叛徒没有任何好感,若不是高峰压着,荒人早已经将这些叛徒抽筋剥皮挫骨扬灰了,一旦被荒人找到机会,就会毫不留情的下死手,对此高峰也没有办法阻止,他不想因为这点小事,降低自己在荒人中的威信。
威信来的艰难,失去的很快,就像血海盟,如今在荒人心中已经连沙狼都比不上了,沙狼虽然有狼的名,却没有狼的凶悍,只能沦落为食腐生物,在荒人中间素以小偷与懦夫比喻。
高峰想要将龙枪兵打造成一支强大的军队,就必须树立威信,只有这样,他才能理直气壮的让荒人去向地下人的子弹冲锋,也正是因为威信,高峰才三天三夜不睡觉,一直在这里救治伤员,让每一个荒人看在眼中,他和那些满脑肥肠的部落首领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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