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乔南海长长叹了口气,想把媳妇紧紧抱进怀里,又怕被金翠好进来撞见媳妇会害羞。
他只得强自按捺住心里的挫败感,握住了莫言的手。
“能不能……不去了?”
他听得心里一紧一紧的,当时他媳妇得多害怕多无助。
他更恨自己没时间陪着她,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媳妇再去经历这些,他实在舍不得。
虽然几经犹豫,乔南海还是问出了这话,虽然他知道莫言肯定不会同意。
莫言曾经跟他夜半私语,说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她娘和姐妹还有对她好的亲人们过上好日子。
自己的日子都难过,怎么拉扯亲人?
果然,莫言看着乔南海,脸上第一次有了歉疚: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是我钻牛角尖了。”
乔南海忍不住眼里的晶莹,他真的就是,太心疼她了。
也害怕。
莫言清楚明白地感受到了男人对她的疼惜,靠进了他怀里,紧紧地抱紧了他。
“以后做熟了,就不用每次都去挑货了,可以打电报,让那边发货。”
“真的没事的,”
莫言安慰着自家男人脆弱的小心灵:“现在好多女人都这样干的,火车上有的是。”
“别人能干,我就也能干!”
“我又不比别人傻。”
“再说我以后更加小心点也不再多管闲事,有事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不就好了。”
“哎呀!”
莫言坐直身体,轻轻推了乔南海一把:
“你咋和个娘们似的,叽叽歪歪的!”
“我是不是娘们,你还不知道?”
乔南海似是想通了,一改颓丧,抓住莫言作怪的小手,两眼发光。
得,又下道了!
臭男人!
金翠好在外面喊两个人吃饭。
看着莫言吃得狼吞虎咽,其他三人眼中划过心疼,却默契地都没有说什么,只把好吃的,都一个劲往她碗里夹。
莫言不过离开短短几天,家里也有大事发生。
那就是金翠好终于和莫牛山离婚了!
所有离婚手续都办好了,从此一别两宽,再见是路人。
莫牛山倒是不想离,架不住被拘留了那么些天,吃不好睡不好,时不时还要被公安提溜出去审讯审讯,简直是度日如年。
在莫言带着金翠好去探监的第二天,他就松了口答应了,日盼夜盼,千想万念,过了好多天,乔南海才来接他。
然后,他生平第一次坐了吉普车,被拉着去了民政局,在一个领导样的胖子带领下,领了离婚证。
莫牛山怅然若失,乔南海载着金翠好已经走远了,他还沉浸在吉普车扬起的烟尘里不可自拔。
莫言听了很开心,下一步,就是她大姐离婚了。
要不是乔南海说最近几天很忙,她就直接带着莫兰杀去牛头村了。
稍缓几天也没事,她不怕林边防闹幺蛾子。
莫言很高兴,出远门的疲惫烟消云散,就无比坚信,以后的每天都是好日子。
一家人受她感染,也都开心起来。
第二天,金翠好和莫兰虽然白般不愿,心怀忐忑,还是被莫言拉着,一起去摆摊了。
莫言不确定第一天买卖咋样,她就是单纯不想让她娘和姐姐一直闷在家里不出门。
人是群居动物,一直闷着,即使不生病,心情也不会太好。
容易多想,还会自怨自艾钻牛角尖。
莫言带着自家两位娘子军先去了农贸市场。
上午,这边人比较多。
人多就代表着人气高,买东西的就多。
金翠好和莫兰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脑袋紧紧跟在她身后,就差要扯着她衣角了。
胖子不是一口吃出来的,万元户也不是一下子挣的。
莫言有些无奈,却也不愁,慢慢就好了。
她不急。
农贸市场里大都是卖菜卖油盐酱醋的,莫言转悠了一圈,没想到自己的货品竟然是独一家。
这可真是,太好了!
莫言转悠的时候,吸引了一些大姑娘小媳妇的眼光。
不为别的,就因为莫言今天穿的大红色的高领毛衣。
她特意没戴围巾,就为了展示脖子那露出的毛衣领子。
深青色的大棉袄上面,大红色的毛衣领子衬得莫言的脸蛋格外娇艳。
更别说还有粗黑的大辫子上,颜色鲜艳款式新颖的头花。
想降低回头率都不行。
家乡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让莫言为了卖衣服要风度不要温度,她实在是做不到。
那样很大概率就是衣服没卖几件,人冻坏了。
太不划算。
好在这几天天公作美,冷倒是冷,风却不大。
转悠了一圈,莫言心里有了底,找了个地方,嘴甜的和两边的邻居打了招呼,男的递根烟,女的几颗糖,很快就热热乎乎。
人家也不傻,都是先问了你要卖啥,确认了不存在竞争关系,才接了东西。
附近卖东西的,有几个好奇的探头探脑。
空闲的地方不大,不到两米宽。
莫言也不嫌弃,先把地上用树枝划拉干净,又从拖车上拿出一块黑布铺好,又拿了一块布,铺在了上面。
布是墨绿接近黑色的,是金翠好当年结婚的时候,金九尧给扯的被面。
不知道当年金九尧有着怎样的经济实力,这块被面看起来真的是低调奢华有内涵,质量更是好得没法说。
金翠好珍藏多年,这次也是咬着牙拿出来给莫言用的。
这也是莫言为什么在这块被面底下还要铺一层布的原因。
她也不愿给她娘弄脏了。
果然,颜色鲜艳的毛衣,还有各式各样的精致头花和花色繁多的丝巾,铺陈在这样的布料上,瞬间显得高档了许多。
就连附近,都觉得亮堂了。
已经有人把目光朝着这边投过来。
1980年的冬天,经济不发达的流亭区,大多数人的穿着还是黑灰蓝这样沉闷的颜色。
嫩绿、嫩黄、玫红、大红、粉红、乳白、雪白、卡其……
为单调沉闷的农贸市场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娘,姐,摊子都铺好了,你们就打算一直这样站着?”
莫言看着如同木头般站着,不知道把手脚放哪儿的亲娘和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