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钟灵山回来,颜雪怀便知道柴晏几次欲言又止的是什么事了。
她做官了!
翰林院编修,正七品。
不要小看七品编修,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不是榜眼就是探花,或者榜眼和探花全都有。
只不过颜雪怀这个编修,是不用到翰林院点卯的,皇帝准她在家中办公,她的主要工作便是翻译番邦书籍。
也就是说,从今以后,除了亲王妃的俸禄,她还有一份官俸,虽然七品官的俸禄不多,但这是官俸啊。
颜雪怀开心不已,一个不小心,她变成公务员了。
此时的颜雪怀并不知道,这件事给整个大魏官场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大魏有女官,但女官只限于宫廷,服务于后宫。
颜雪怀的官职与宫廷女官截然不同,这是隶属吏部的官职,朔望朝和大朝会,她是能上朝的。
她甚至可以为其母请封孺人。
当然,李绮娘已有诰封,不用颜雪怀为她请封了。
这次的任命,时间把握得刚刚好,一大半的御史全都不在京城,即便如此,任命一出,朝堂之上反对的声音还是此起彼伏。
说来有趣,太子原本以为,持反对态度的会是那些年纪一大把的老大人,却没想到,老大人几乎没有,喊得最欢的,竟然都是三十五岁以下的年轻官吏。
不过太子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老大人们人老成精,他们看得清楚。
这个七品编修的官职是给睿王妃的,睿王妃做了国子监的官又如何,既不去国子监办公,又没有抢了榜眼探花的名额,睿王妃能坐上这个位置,并不代表任何女子都能做官,也不知道那些年轻人急什么。
那些人急什么?
当然是担心睿王妃给全国女子开了头,若是以后女人也能与男人同朝为官,那他们这些读书人寒窗苦读又有何意义?
颜雪怀听说以后,只是切了一声。
说的好像她没有寒窗苦读过一样。
颜雪怀不在乎,柴晏却不高兴了。
自家香菜做官了,朝堂上,年轻的官员口沫横飞,长篇大论阐述女人为官的危害。
然后,睿亲王只说了两个字:“狭隘。”
字数越少越严重,睿亲王区区两个字,对于一位科举入仕的官员,这比骂他还让他难堪。
满堂皆静,皇帝清清嗓子:“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好了,退朝!”
百官......
原本因为睿王妃做官而引起的议论,一夜之间便消失无踪。
即使还有意难平的,也只能关上门在私底下说了,而且还只能对自己人说,否则便是狭隘,便是不能海纳百四、有容乃大。
无论如何,颜雪怀的这个官是做定了。
周大当家和李绮娘都很高兴,小满更高兴,现在他每天放学便去睿王府,跟着颜雪怀学习一个时辰的番语,然后再和姐姐姐夫一起回国公府吃饭。
能和颜雪怀学习番语的只有小满,可是想学的却很多。
比如那位有些基础的郜先生,郜先生见识过睿王妃的厉害,也读过睿王妃翻译的书籍,可惜男女有别,他不能当面请教睿王妃。
听说小满在跟着睿王妃学习,郜先生便来找小满,小满吃了一惊,郜先生虽然现在是鸿胪寺的官员,可以前却是梨花书院的先生,他虽然没有教过小满,可小满见到他,也是要恭恭敬称一声先生的。
郜先生心怀远大,他不仅只想做个通译,他还想有朝一日,能够跟着使团出使番邦,像他的祖父那样乘风破浪,远渡重洋。
可小满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国公府门槛太高,郜先生不方便登门请教,别人不会认为他是去学习的,只会认为他想趁机攀附。
所以郜先生只能趁着中午的时候,到书院找小满,想请小满教导他。
颜雪怀虽然不是一位耐心的好老师,但是她是从根基开始教,循序渐进,小满在语言上虽然没有颜雪怀的天份,但他聪明,而且用功,别看他学番语的时间不长,可是却已经远远超过了只会一些简单口语的郜先生。
小满把郜先生想向他学习番语的事情告诉了颜雪怀。
整个大魏,他姐姐的番语是最好的,而且是断层式的好,别人的番语根本没法和她相提并论。
所谓一招鲜,吃遍天,所以小满要先征得姐姐的同意,再决定教不教郜先生。
如果姐姐不同意,他就不教。
颜雪怀一听就乐了,说道:“教啊,为什么不教,语言而已,又不是专利。”
次日中午,郜先生又来书院,小满答应可以教他,但小满自己也在学习中,所以谈不上教导,只是把自己学会的东西分享而已。
即使小满这样说,可是郜先生却还是给小满送了一份束修,当时小满还没下学,郜先生在书院门口看到了大壮,二话不说,便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大壮手里。
“这是啥?”大壮一头雾水。
“束修,你家小少爷知道这事。”郜先生拔腿就走,生怕走得慢了,大壮会把他抓住问个清楚。
这一切虽然是在书院外面发生的,可是书院外面等着接孩子的不是只有大壮一人,还有很多府第的马车,甚至还有东宫的人。
且,郜先生的长相太好认了,又瘦又高,竹竿一样,再说,大壮是熟面孔,他是国公府的。
于是,当天晚上,郜先生拜师李满的事,便传了出来,就连太子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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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浩一脸自豪,就好像被拜师的不是李满,而是他一样。
太子点点头,这位郜先生很不错,这才是读书人应有的品质。
他问柴浩:“李满的番语讲得很好吗?”
柴浩见过颜雪怀教小满,他本来也想跟着学的,可是那番语太难了,他的舌头打不了卷儿,所以就不学了,颜雪怀说他可以学另一种打卷儿少的,可是他已经看到了难度,还是不要学了。
“馒头的番语肯定比郜先生要好,但是和小婶婶不能比,小婶婶不是只会一种番话,她会好几种,不过小婶婶谦虚,她说她最精通的只有三种,其他的都是只会一点儿,不过依儿子来看,小婶婶口中的一点儿,也比郜先生他们强。”
柴浩又道:“小婶婶学人说话一学就会,阿力听到小婶婶说的闽南话,眼圈都红了,他娘是闽南人,他娘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过闽南话了。”
阿力是柴浩身边的内侍。
颜雪怀的语言天赋,太子听皇后说起过,现在再听柴浩说,太子不吃惊,他只是惊异于颜雪怀所会的,并非只是这一个国家的番语。
看来他这位小弟媳,以前还是藏拙了。
自从看过颜雪怀翻译的那本书之后,别人是开扩了眼界,可太子却想得更多。
那本书里写的是番国的风土人情,太子看到的,却是大魏没有的物产。
太子也的确有派遣使团飘洋过海之意,但肯定不是现在。
刚刚经历过战乱的大魏,还要休养生息。
大魏在向番邦派遣使团之前,先要有足能震摄番邦的强大国力。
但是在正式派遣使团之前,却是可以先派人过去看看,太子想获得更多的番邦信息,这只靠传教士带来的几本书是不够的,太子想看到的更多。
如果睿王妃是男子就好了。
太子失笑,他怎么会有这种可笑的想法。
如果睿王妃是男子,那还能是睿王妃吗?
柴浩揉揉眼睛,他看到了什么,他竟然看到父亲在傻笑,没错,的确是傻笑,他长这么大,从未见父亲这样笑过,这笑容,和街边的二傻子也差不多。
睿王妃入翰林院为官的消息,登在了邸报上,随着邸报送到全国各地。
陆四姑娘走路都带着风,她刚从邬家巷回来,和邬九姑娘分享了这份喜悦。
颜姐姐做官了,颜姐姐的弟弟收了学生,也就是说,颜姐姐有徒孙了。
什么?睿王妃的弟弟不能算是她的学生?所以郜先生就不是徒孙?
我们小仙女说是就是,说不是的,肯定不是仙女。
傅氏看到女儿便皱起眉头:“你看邬九姑娘多端庄,你和邬九姑娘交好,就不能学学人家?”
陆四姑娘噗哧笑了:“巧了,邬家夫人也是这样说邬九姐姐的,也让她向女儿学呢。”
傅氏嘴边露出笑意,她的女儿其实也不错,就是太孩子气了。
“娘,女儿去和睿王妃学番语,好不好?”陆四姑娘拉着傅氏的袖子一脸讨好。
傅氏一怔:“你要学番语?学那个做什么?”
“女儿就是想学,祖父常说,技不压身。”
陆四姑娘搬出陆老先生,傅氏还能如何,只能答应,陆家女儿的学问不仅仅限于《女戒》《女训》,她们能到府里的藏书楼去找书看,也能向祖父请教学问。
傅氏问道:“睿王妃答应教你了吗?”
“只要您答应了,女儿便去求颜姐姐。”陆四姑娘说道。
傅氏觉得睿王妃不一定会答应,再说,皇后要去行宫的事,她也听说了,睿王妃定会同行,即使她真的想教,那也要等从行宫回来之后,自家女儿还是小孩心性,说风就是雨,说不定到了那时,就打消念头,不想学了。
邬家巷里,邬九姑娘也向母亲说起了这事,苏夫人恰好也在,连说这事能成,邬太太原本还想拦着,见苏夫人也说好,便也答应下来。
自从邬九姑娘给睿王妃做了送嫁姐妹,这些日子过来试探的人便没有断过。
大户人家提亲,都是先探探口风,若是对方也有意,再正式上门提亲。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贸然提亲被人拒绝,太丢面子了。
邬家并没有急着给女儿议亲,来试探的人家越多,邬家便越是慎重。
和傅氏一样,邬太太也是同样的想法。
睿王妃十有八九,会陪着皇后去行宫小住,这一来一回也要几个月的时间,即使睿王妃肯教,也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
不急。
邸报也送到了时丰县,知县大人看着邸报,心中无限感慨。
虽然他也觉得,女子为官与礼不合,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当今圣上有胸襟有见识,同样,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睿王妃的确不同于普通女子。
睿王妃翻译的那本书,他也托人从京城买了一本。
这本书已经是第三版了,知县大人买到的就是第三版。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知县大人无法想像,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女子,不但会番语,而且还能将番书翻译过来,让天下人传阅。
皇帝封了睿王妃做翰林编修,想来要让睿王妃翻译的书,不是只有这一本,而是会有很多。
知县大人叹了又叹,既能干又有福气的女儿,怎么就生在颜家了呢?
这如果是他的女儿,他天天把女儿供起来。
再看看颜昭石,唉,知县大人想起颜昭石就头疼,好在颜昭石自从得知女儿做了王妃之后,便自请下乡了,知县大人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过他了。
颜昭石不在县城,可是县城里却有颜昭石的传说。
只不过这传说的主角,不仅是颜昭石,还是他的太太田氏。
知县大人不出门,这消息都能传到他的耳中,并非是这消息真的传遍大街小巷,而是知县大人特意让人盯着的。
因此,这消息传到他耳中之后,他便让人把消息压下去了。
颜昭石毕竟是睿王妃的生父,若是让他在时丰县惹出笑话,他这个知县也没有好果子吃。
听说,有官员在朝堂上反对睿王妃做官,睿亲王当场驳斥,皇帝不怒反而给儿子兜底,如今那个官员就差脑门上刻着“狭隘”二字了,可想而知,最少几年之内,是别想升迁了。
知县大人听说了什么消息呢?
据说颜昭石的年轻太太田氏,刚出月子,就去楼上楼见了张员外,楼上楼就是张员外的产业,田氏和张员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足足待了两个时辰,田氏从楼上楼出来时,满脸春色,发髻上多了一支金簪。
知县大人都不好意思把这事说与自家娘子听,他听着都觉龌龊,这件事虽然被他压下来了,可是他也不能一直压着,万一哪天压不住了,这事闹大了,那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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