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戏还在继续,台下的众人心思却已经不在这里。
李绮娘原本没有在意,可是她察觉到周围的气氛与方才大不一样,便想不在意也不行了。
直到今天的戏演完了,也没见太子妃身边的那名宫女回来。
看完戏,皇后赐宴,宫中斋戒三日,所赐御宴也是素斋,皇后听众人说了几句吉祥话便离开了,宴席由太子妃主持。
众人吃得食不知味,皇后身边的女官过来,对林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娘娘请您来一下。”
林老夫人含笑点头,拍拍李绮娘的手臂,温声说道:“宴席散了之后早些回去吧。”
李绮娘连忙应是。
直到散席,林老夫人也没有回来,李绮娘一路忐忑出了宫,原以为齐慰还要再过一会儿才能出来,没想到齐慰正在马车上等着她。
见她全须全尾地出来,齐慰松了口气,问道:“今天可还顺利?”
李绮娘便说起遇到永宁侯府林老夫人的事,想了想,还是把险些进了假山的事告诉了齐慰。
齐慰微笑:“今天宫里的确出了事。”
“啊?什么事?”李绮娘想起看戏的时候,太子妃的异常。
“死了一名内侍,就是死在御花园那片假山的山腹之中。”齐慰说道。
李绮娘吓了一跳,她怀疑宫里有事情发生,却没有想到竟然死了人。
“怎么回事?”李绮娘惊讶地问道。
齐慰说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还不知道。只是当时得知那名内侍死在假山山腹里,又想起你嘟哝一路的话,便担心此事会连累到你,好在有惊无险,看到你我就放心了。”
李绮娘心中越发狐疑,但是嘴角却高高地扬了起来,自豪地说道:“你看,闺女说得没错吧,假山湖水,这些地方都要远离。”
齐慰笑道:“好,以后你在府里办宴会,我便让人把假山和湖水用网子围起来,寻常人等不得靠近。”
李绮娘想说哪用那么麻烦,可是从此以后,她对假山和湖水有了心理阴影,无论是进宫还是去别家应酬,再也没有靠近过这两处地方。
当然,这都是后话。
次日,李绮娘便做了几样精致的点心,让人送到了永宁侯府。
派出去的人回来说,林老夫人邀她过府。
李绮娘没有耽搁,换了衣裳便去了永宁侯府。
永宁侯夫人还在坐月子,她上了年纪,这一胎生得辛苦。二太太和三太太都是孀居,两人都不便出来,李绮娘由一位衣著体面的嬷嬷陪着去见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看到她非常高兴,问了问颜雪怀的亲事进展得如何,便道:“我听说你那小儿子是个读书种子,你是个有福的,一儿一女,都很优秀。”
李绮娘连忙谦虚几句,林老夫人却话锋一转,说道:“定国公战功赫赫,受皇帝信任,你家又出了一位皇子妃,七皇子虽与皇位无缘,可毕竟是嫡皇子,皇后娘娘的亲生骨肉,你那侄儿又做了皇长孙的伴读,如今你们定国公府,可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你身为一府主母,在外行事更要小心谨慎,盯着你们府里的人,太多太多了。”
李绮娘心中一动,忙道:“老夫人可是说得昨日宫中之事?”
林老夫人点点头:“昨日老身将那两名宫女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皇后娘娘。”
李绮娘问道:“那两名宫女当真有问题?”
林老夫人说道:“她们有无问题,老身不知,但是那假山腹中的路上,确实出了事,却是千真万确的,以定国公的人脉,想来昨天便告诉你了。”
李绮娘也不想瞒着,便道:“我也只是听说死了一名内侍,具体的事还不知晓。”
林老夫人微笑:“老身没想到你初次参加这种场面便有这份机警,很好,很好。那名内侍是东宫的,他急着去给女官送东西,便抄了近路,没想到却被石头砸了,偏偏那地方自从入冬之后,便鲜少有人经过,待到被发现的时候,可怜那小内侍已经失血过多而亡。”
林老夫人语声平淡,可是李绮娘的心却咚咚咚跳个不停。
“您说那条路自入冬以后便鲜少有人经过?可是那两名宫女却极力说服我们往那里走。”
如果最先走进那条路的是她,会不会死的人就不是那名小内侍,而变成她了?
“是啊,皇后娘娘听老身说起那两名宫女,便立刻让人去找,你猜如何,她们也死了,就死在观花坊不远的地方,是中毒而亡。”林老夫人说道。
李绮娘只觉贴身的衫子都被冷汗浸湿了,她颤声说道:“她们是被灭口的?”
林老夫人摇头:“是自尽,她们嘴里藏有木齿,木齿里有毒,想来是骗你不成,反而引起你的怀疑,加之又死了一名无辜的小内侍,早晚都会查到她们头上,所以她们便抢先一步自尽身亡了。”
“可是,可是......”李绮娘迟疑地看着林老夫人,“当时我身边还有老夫人您,她们的胆子也太大了一些。”
林老夫人哼了一声,道:“我这一把老骨头,自是跑不动的,连带着跟你一起死在那里便是。”
林老夫人看似说得轻松,李绮娘心中却如万马奔腾一般。
林老夫人是功臣遗孀,而她则是齐慰的夫人,若是她们二人一起死在宫中,世人不知要编排出多少故事,两位朝中重臣的家眷莫名其妙死在宫里,这矛头指向的便是当今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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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她与林老夫人是在宫中遇到,以前并无交往,她扶着林老夫人去观花坊,只是临时的决定。
无论对方想要对付的是她还是林老夫人,由一个变成两个人,这都是一个意外,所以便也加大了事情的难度,那两名宫女显然是有些慌了,这才显得过于急切,让李绮娘看出了蹊跷。
李绮娘回到国公府,心中依然惴惴不安,她去了海棠院,把还躺在床上的颜雪怀拽起来,把这两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颜雪怀越听越生气,让人到外院叫了珍珠过来,让珍珠去找柴晏打听。
下午,齐慰下衙,是与柴晏一起回来的。李绮娘看到女婿很高兴,亲自去了厨房。
齐慰与柴晏在书房里待了足足一个时辰,柴晏在府里用了晚膳才回去。
三天之后,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柴荟跑了!
珍珠带回的消息,柴荟是从暗道里逃跑的。
颜雪怀隐隐感到有哪里不对劲,前阵子石亭被抓,那么大的事,柴荟都没有离京,为何现在却跑了?
可惜现在她被困在府里,想和柴晏见面都很难,更别说打听消息了。
好在柴晏很了解她,猜到她会好奇,便让玛瑙送来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一切皆在计划之内。
颜雪怀放心了,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办法,逼得柴荟逃走。
很快,又有消息传来,柴荟于杭城附近的富春县,率一万私兵谋反!
京城。
十几份折子呈到皇帝面前,这些折子全部都是弹劾端王的,端王放任无状,于京中闹市纵马伤人。
端王被弹劾是家常便饭,他如果连续十天没人弹劾,这才是奇闻怪事。
只是这一次,他比较倒霉,皇帝刚刚得知柴荟谋反,正在气头上,于是端王便不是只罚银子这么简单了,他被禁足了。
至于禁足的时间,皇帝没说,这样便更加严重,皇帝不发话,端王就只能在家里待着,再想出来惹事生非那是不可能的了。
七皇子与端王兄弟情深,在端王被禁足的第二天,便给端王送去两名歌伎,以慰端王寂寥,结果,那两名歌伎前脚刚送进端王府,太子后脚便知道了。
于是,即将大婚的七皇子也被禁足了。
一起被禁足的还有住在七皇子府上的二皇子,他就比较无辜了,皇帝认为,二皇子身为兄长,没有尽到管教弟弟的责任,所以就跟着七皇子一起禁足了。
此事闹得很大,人人皆知皇帝宠爱小儿子,何况小儿子马上就要大婚了,皇帝却在这个时候把他连同另外两皇子一起禁足,可见是真的动怒了。
周万千听说以后跑来找颜雪怀:“你家晏七被禁足了?会不会就此失宠,我听说皇家无亲情,杀儿子杀兄弟的事都是常有的。”
颜雪怀翻翻眼皮:“被杀的那些都是有本事,品学兼优德才兼备的,我家这个又不是。”
周万千眨巴着大大的杏眼,忽然反应过来:“也就是说,当皇子的越是胡闹,位子便越是稳固?”
颜雪怀拍拍她的肩膀,环境太能改变一个人了,周万千的变化就很大。
“没错,小错不断,大错不犯。”
闹事纵马,私杀耕牛,送送歌伎,这些对于皇室而言,都是小事。
平城。
宝安郡王坐在他在平城的宅子里,看着手中的密函,嘴边浮起一抹笑意。
这处宅子是他最近才置办的,没有人知道他在平城有宅子,就连福王也不知道。
“祖父,宫里那位怎么说?”柴庸良问道。
宝安郡王摸着胡子,笑着说道:“柴荟反了,咱们可以动手了。”
柴庸良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说道:“柴荟反了?这个时候。不可能吧?”
宝安郡王横了孙子一眼,淡淡说道:“皇帝说他反,那他就是反,否则,柴荟又是如何逃出京城的?”
柴庸良额头上一片细密的汗珠,是啊,到了如今,皇帝不可能还对柴荟放任不管,京城的福王府,想来早就被重重监视了。
而柴荟,那是福王倾注心力培养出来的,又怎会连这点定性都没有,在紧要关头逃出京城?
“柴荟手里有多少人马?”柴庸良问道。
“一万私兵。”宝安郡王微笑。
“一万?他有这么多人?”柴庸良张大嘴巴,柴荟没在平城,他是被困在京城做人质的,他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豢养这么多人?
看到孙子脸上的惊异,宝安郡王淡淡说道:“咱们的这位皇帝,可是卧薪尝胆,隐忍三十年的,论起豢养私兵,谁也比不上他,你觉得柴荟真能跳出他的手掌心?”
“可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些私兵也是假的?”柴庸良不解。
“私兵肯定是有,但不会有一万人,福王还没有这个本事,在京城附近藏匿这么多人,此中的关窍,你还没有看出来吗?”宝安郡王说道。
柴庸良抹一把额头的汗珠子,说道:“皇帝是在用柴荟逼迫福王?可是柴荟原本也在京城,皇帝只需抓了柴荟,福王就不敢造次了。”
宝安郡王冷笑:“福王啊,我猜他身上一定还藏着秘密,惊人的大秘密,皇帝这是要逼他狗急跳墙呢。”
柴庸良似懂非懂,问道:“祖父,那我们能做什么?”
宝安郡王看着长孙,目光里多了几分失望,他老了,活不了几年了,可是一众子孙之中,却没有一个能担起大任的。
“我们自是要听皇帝的,只有这样,等我死后,你们才能有至少三代的平安富贵。”
宝安郡王眯起眼睛,良久,他对柴庸良说道:“京城的人马快要到了,你去准备吧。”
这一年的除夕,宫里分外冷清,皇帝的四个儿子,只有太子陪他过年,另外那三个,还在府里关着。
大年初一,李绮娘放心不下,让小满和珍珠往七皇子府送了一堆吃食,这都是柴晏平时最爱吃的。
珍珠回来后,去见颜雪怀,颜雪怀问他:“你见到人了吗?”
珍珠摇头:“没看到,按理说,七爷这么讲究的人,大年初一,即使是在禁足,也会赏压岁钱的,何况满少爷也一起去了。”
是啊,柴晏即使不给珍珠压岁钱,也会给小满的。
颜雪怀眯起眼睛,脑海里一个念头渐渐成形,她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
柴荟谋反,朝廷派去平乱的是永宁侯,大年初五,前方传来捷报,柴荟被俘!
与此同时,京城的人马到了清苑,柴庸良看到来人时怔了怔,端王?
不是说端王被禁足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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