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季崇宁走进被侍卫层层围住的小院之时，看到的，是在院子里焦躁地踱步的康王和王妃。
而太皇太后则捏着一串念珠，轻闭双眼，颔首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都城带来的太医，和康王府的几个大夫，则站在正房的廊檐下，窃窃私语。
在他们边上，已经有太监和宫女支起了三个泥炉，煮上了药。
季崇宁放缓了脚步，走到了太皇太后边上，小声问了句，“皇太祖母，皇祖父......如何了？”
太皇太后，没有回应。
于是季崇宁又问了一声：“皇太祖母，您还好吧？”
太皇太后，还是没有动静。
此时，康王和康王妃也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两人赶紧也走了过来。
康王看看季崇宁，又看看低头阖目的太皇太后。
然后试探着又叫了一声：“皇......皇祖母您......您这是怎么了？！”
康王的嗓音中，藏着微不可闻的颤声。
半蹲在一旁的康王妃，心里头瞬时惊惧交加。
她想着他们一群人赶了一夜的路，路上那马车又颠得好似要升天。
一路上她都差点儿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
太皇太后......几岁来着？！
不管几岁吧，反正肯定也是八九十的人了。
这年岁的正常老太太，别说被颠了一路了，哪怕是没人颠她，说不定哪天眼睛一闭，睡一觉，人就没了。
更何况如今皇上生死未卜，老太太不会惊惧交加，身心疲惫，然后.......薨了吧？！
越想越怕的康王妃，紧紧地抱住了康王的胳膊。
她想伸手探探老太太的鼻息，可又有点不敢造次。
一直在边上伺候着的老尚宫，闵尚宫，也发现了太皇太后的异常，她扭头就要喊人去叫太医过来。
“咦哦~~~~”
突然，一声倒吸气的声音，把围着太皇太后的众人都给吓了一跳。
就听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干什么~~~都围着哀家？哀家只是打个盹，又不是死了。”
........
吓死个人。
康王妃缓缓呼出一口气来，然后柔声道：“皇祖母，臣妾已经命人把主院收拾出来了，您一路上舟车劳顿，要不然先去休息休息吧？”
“不用了，”老太太开始转动手里的佛珠，“我得守着皇帝才行。”
太皇太后见季崇宁也在边上，便朝他看了眼，问道：“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想看看皇帝死没死？”
.........
“走走走，都出去！”康王开始赶人，“太皇太后跟文公子有话说，除了太医之外，闲杂人等全部出去等着！”
说完，他就赶紧拉着康王妃和四公子，快步走出了院落。
真是倒霉催的，康王心想。
想他为了自保，从不愿意崭露头角。
更不愿意在朝中经营太多的人脉。
康王府始终秉持的一个原则就是，做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平庸的，不容易被人想起的王府。
可如今，皇上和他的棺材，居然都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康王府.......
老天爷啊，康王爷现在脑子里实在是太乱了。
他想一个人静静。
一直伺候在太皇太后边上的闵尚宫，也很是机敏地喊走了宫女和太监。
见人都走了，季崇宁才在太皇太后身边坐了下来，随后轻叹一声：“太祖母，您老现在说话怎么这么.......豪放？看看，皇叔都被您吓跑了。”
“呵呵，”老太太皮笑肉不笑，“都这个时候了，还管那些个劳什子的礼节作甚？
人生嘛，除了生，不过就是死，咱们都抢皇帝了，还能怕那些？”
“........老太太您这话说得.......”季崇宁沉吟了一下，然后点头道：“说得倒也没错。”
“说吧，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太皇太后看向了季崇宁。
她眼睛浑浊，但眼神却闪着狡黠的光。
季崇宁大惊，“啊！什么叫我打算怎么办？太祖母，您老让人给皇上下药的时候，就没想好怎么办吗？！”
“........哀家哪儿知道你那什么药酒这么不管用，”太皇太后收回了眼神，轻拍了两下衣襟道：“不过也可能是淑妃年岁大了，皇帝没那么喜欢她了，所以才搞成了半死不活的样子。
要是换做别的年轻的妃嫔，那春酒配上宁王平日里给他上供的金丹~~~~应该是能一下子.......来个痛快的。”
“老太太！”季崇宁压低了嗓音，咬牙说道：“我给您那酒，不是为了让您给皇上下催情药的！是您说自己膝腿酸软，所以我才给您弄的药酒。
早知道您要那酒，是为了弄死.......我也不敢给您啊。”
“你再瞪哀家一眼试试？哀家把你眼珠子扣下来炖蛋吃！”太皇太后横了季崇宁一眼，然后道：“再说了，皇帝不是没死呢吗~~~慌什么。”
“.......老太太，我就问问你，”季崇宁真是服了，“既然皇上没死，那您偷他干！什！么！”
“哀家哪儿知道干什么，”太皇太后嘟嘟囔囔，“哀家年岁大了，听闻皇帝要死了，心里头一着急，就想再看他两眼不行吗？”
“.......想看皇上，您倒是进宫看啊！把人偷出来是怎么个事儿！”季崇宁痛苦地捂住了脸。
太皇太后哼哼唧唧，“偷都偷了，说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再说了，你这会儿怪哀家有意思吗？
是，人是哀家偷的......不是，哀家的意思是，人，是哀家叫汤公公搬出来的。
可哀家不也是为了你吗？要不是为你筹谋皇位，哀家有必要那么老了，还出来逃命吗？
还有啊，你既然怪哀家不该偷皇帝，那为什么还跟着哀家一通跑。
你自己跟着哀家跑便也罢了，居然还带着康王府~~~~~真的，康王府要是被抄家灭门了，就都怪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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