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理寺之后，李君言带着顾引桥兜兜转转，又前往大天牢。
却不承想，二人还未驻马，便看见前方一片银甲。
正是程擒虎领着千牛卫镇守在此。
“李大人。”
程擒虎看着李君言停在自己身前，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说着，让开个身位。
“黎王就在下方六层，单独一层关押，闲杂人等，都已经被清除出来，李大人，你只有一炷香，莫让我难做。”
“多谢。”
李君言深深看了一眼程擒虎，抱拳颔首道：“一炷香足够了。”
他一直知道程擒虎是个外粗内细之人，却不曾想到后者能有这般心思。
居然能想到李君言会前来与黎王问话。
“多大点事，今夜李大人升官可期，来日莫要忘了请我喝酒就是。”
“定然，不醉不归。”
与程擒虎打了招呼之后，李君言缓缓走下台阶，径直到了第六层。
这里的模样，与当初李君言来时并无差别。
只是当初关押的是许云锦，如今却换成了黎王。
此时黎王靠在墙上，身上甲胄与那件龙袍都已经被取下，只留了一件素衣，头发披落，看着颇为狼狈。
哪还有先前一代王爷的风流傲气？
“来了？”
听到脚步声，黎王微微抬
头笑道。
“你好似不意外。”
李君言寻了把椅子坐下，直面黎王道。
“胜者嘲弄败者，这世上应有的道理罢了。”
或许是不想在这位宿敌面前显得太过狼狈，黎王换了个姿势，端坐在李君言面前。
“你若是只有这么点想法，未免太可怜了点。”
听到这话，李君言只是笑笑：“在这住的还舒服？”
“不错，到底还是比黎王府差了点。”
“委屈一下，反正也住不了多久。”
两人好似多年好友般唠家常的对话，让顾引桥有些不明所以。
这两人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但随后便见李君言脸色一变：“今日来，不是与你说废话的，问你个人。”
“还记得李万金吗？”
闻言，黎王好似有些疑惑，皱起眉头。
思考片刻，仍是想不起来这个名字。
但李君言也早有预料。
也是，一个是大周王爷，一个不过皇城内薄有声名的卖酒人，黎王如何能记得他？
随后从怀中取出当初的账册。
“这是我在常镇找到的东西，十六年前，你与皇城富商串联，昧下大笔徴税，通过他们帮你走私，积攒大笔钱财养了陷阵营的事情，上面记得清清楚楚。”
“果然在你手上。”
黎王盯着账册
说道。
“陈亮几次追杀你，却到底还是被你得手。”
李君言并未顺着这话说，只是沉声道。
“这些商贾之中，就有这个李万金，也就是我的养父。”
说着站起身。
“我想过无数种他必须死的原因，或许是因为被同行陷害，勾结刑部害死，或许是他得知了你豢养私军的事情，所以不得不死。”
“却独独不曾想过如此可笑的死因。”
李君言苦笑着，眼前映过李都黎的信笺。
“他在你手下做了十八年的事情，年年送到你手上的银两不下于六万两，仅仅是因为今年送去的银两被人中途昧下了一部分，总数不够，便成了他的死因？”
李都黎信笺之中写得清楚。
一名押送之人窃走其中三千两，送至黎安城之后，数不对账。
黎王便下令要李万金给个解释。
但李万金早不是当年皇城酒楼魁首，情急之下，才会想着开发新酒，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被同行陷害。
而黎王与太子在其中落井下石，担心他在审中将赃银的消息透露出去，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便是不审而斩。
反正皇城中做这件事的富商也不少，多他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李万金便成了这个点背之人。
伸手抓住眼前铁栏
，李君言眼眸中好似要杀人一般。
“也是，你高高在上的黎王殿下，如何能记得被自己逼死的一个商贾？”
“只可惜何曾想到，当初看不起任何人的你，如今也不过天牢之中一个囚犯？”
“是他？”
听到这里，黎王似乎终于想起来这个李万金到底何许人也，有些诧异的看向李君言，满是疑问。
“你是他的儿子？”
“不然如何？”
李君言冷笑：“可笑吗？当初你看不上，像是垃圾一样随手清理的人的儿子，如今成了将你束缚在这里的人。”
“确实挺可笑。”
闻言，黎王不由得大笑出声：“你是他的儿子？！”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李君言似乎觉得黎王看着自己的眼神之中，有些嘲弄。
“你一直是这般想的？怎么？谢安没有告诉你那些事情吗？”
“什么事情？”
话音落下，李君言身子一震。
谢安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当初的情形，他没有遮掩的理由。
带着大皇子潜逃的三殿下。
还有记载黎王私军的账册。
总共不就这么两件事？
“也是，那谢安也不过只是猜测而已，却不清楚真相如何。”
黎王戏谑道。
抬眼直视李君言：“当真可笑。”
“你
到底想说什么？我本是孤儿一个，被李万金捡到，养育至今，称一声父亲有何不对，你到底在笑什么？有何可笑？！”
李君言总觉得黎王好像知道什么事情，
激动之下，言语都不由得急切了些。
顾引桥沉默着，似乎是第一次见到李君言这般模样，不知如何是好。
但之后，无论如何逼问，黎王都不肯开口。
“李大人，时间到了。”
正在此时，程擒虎从上头下来，一只手搭在李君言肩膀上说道。
李君言这才冷静下来，深呼吸一口气，死死盯着黎王。
“不管你知道什么，说也好不说也罢，你都已经是将死之人，不要想着逃，若你安分待着，问斩之日，还能有个痛快，若是你有逃走的心思，李某发誓，一定会让你死得惨无人性，信我，我有说这话的底气。”
说罢，扭头便要跟着程擒虎离开。
却不料此时，黎王终于开口，冷笑道。
“为了一个养父做到这般程度？李君言，你当然不觉得自己很可笑，莫非你这么多年来，从不曾好奇自己的生父生母究竟是何人吗？！”
“便带着你商人之子的身份活着，当个彻底的白痴也挺好。”
“让本王死得惨无人性？”
“如你一般的蠢货如何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