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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1章 愿为掌中刀
    感知着脖子上锋锐的冷气,李君言缓缓扭过头看去。

    只见顾引桥将那把断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眼眸死死盯着他。

    “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顾引桥到底还是问出了这个一直被深埋的问题。

    原因只有一个,恐惧。

    从武义街外刺杀,程擒虎等人莫名的照顾开始。

    而后戏耍太子等人,挥兵一战占不花,这个人,好似将世上所有一切都看了清楚。

    所有人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昨夜的事情,便是压垮顾引桥的最后一道火线。

    设下圈套,让黎王与占不花狗咬狗且不说,宫墙之内,李君言分明早就知道顾应秋会以这般模样出现!

    他早就知道,顾应秋不过一个行尸走肉。

    所以在看到顾应秋动手时毫不吃惊,甚至早早准备好压制他的药粉!

    一切都在算计之中!

    “我叫李君言,是你的盟友。”

    但李君言到底只给了这般回答。

    这是今日他第二次被问到这个问题,已经有些疲乏。

    可此时仍是静静看向顾引桥:“你早就知道,不是吗?”

    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她早就知道。

    李君言为了她的事情,尽心尽力,不惜夜闯太后遗宫,冒着失去所拥有一切的风险,找到了顾应秋。

    让父女二人可以做一个体面的告别。

    他做了能做的全部。

    但恐惧却不肯如此消解。

    顾引桥从头到

    尾都没有看清楚李君言。

    如果……如果连这般帮着她,也在李君言的计划之中呢?

    这似乎,并非这个算无遗策的少年,做不出来的事情!

    “太后遗宫里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顾引桥问道。

    虽然二人一同进了遗宫之内。

    但顾引桥却从未看到那画卷之中的东西,也不知道所谓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她只是木偶一般,被李君言一步步牵引着,走到了这里。

    但李君言此时似乎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也并不惧怕那锋利的刀刃随时可能将他撕碎。

    只是迎着顾引桥一步步走来。

    目光始终留在她身上。

    “你是个杀手。”

    正当顾引桥有些发愣的时候,李君言忽然说。

    “刀刃放在这里,不是一个好地方,我教教你。”

    说着,他抓住刀锋,丝毫不顾自己手中被划出一道小伤,鲜血涌出,顺着流淌至刀柄与顾引桥手中。

    而后在自己的侧颈与喉间位置连点两下。

    “侧颈位置,十个呼吸。喉脉,五个呼吸。”

    “若你想杀我,应当将刀放在这两个位置才对,无论哪一个,都能在十个呼吸间,让我断了气。”

    李君言俯下身子,直视顾引桥的眼睛:“你或许不知道让人断气的具体数字,但也应该明白如何杀人,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是因为你本就不想杀我。”

    话音落下,一抬手,将刀刃打飞

    而出。

    “毫无杀戮决心的刀,握着有何意思?”

    “我……我只想……”

    顾引桥的眼中浮现水雾。

    她本就是月下孤高的紫檀花,妖艳,危险。

    但此时,却好似再无依靠,如一个初见鲜血的小丫头,迷茫无措。

    防线被李君言彻底撕碎。

    “想知道真相?”

    李君言眯起双眼,叹了口气:“抱歉,唯有这个,我答应了顾老先生,不能告诉你。”

    “父亲的意思?”

    顾引桥一愣。

    “顾老先生说,这是他那一辈人的仇怨,与你无关,你自由了,此后不必再为仇怨与凶杀纠缠在一起,也不必与我纠缠在一起。”

    李君言望着她:“我既然答应了顾老先生,便会遵守这个承诺。”

    “今日之后,你可以离开,与我再无瓜葛。我会给你一笔盘缠,日后整个大周之内,只要你想,便随意挑个地方,我保你在那里过上余生无忧的日子。不好吗?过往真相,不要再管。”

    “你不再是崆峒派顾应秋之女,只是顾引桥。”

    声音有些低沉。

    不知为何,在说出这话的时候,他自己的心中也有些抽搐。

    但还是压抑了下来,等着顾引桥的回答。

    顾引桥似是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

    “李君言,别好似你知晓天下的事情一样!”

    “你不过是个喜欢玩弄人心的恶鬼,却不曾是断言天下的诸神!”

    “我

    是去是留,你做不得主!”

    随即便是一阵斥责。

    李君言被训得脑袋有些发愣。

    自打身居高位之后,他有多久没有碰到这种事情了?

    没想到居然被一个丫头劈头盖脸的斥责啊……

    于是苦笑道:“何必呢?”

    “你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顾引桥,你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继续跟着我,会是什么结果。”

    “邵河的事情,莫非忘了?”

    “可曾有人说过你自大?”

    顾引桥捡起地上断刀,拂去灰尘,起身。

    “你并非能看断一切的神,我也并非是邵河般的人。”

    “从始至终,你不过用算无遗策保护自己,看着骇人,也只是个恐惧得快要哭出声的孩子!”

    她轻声说着,将断刀用肘心夹住,在小臂与大臂的夹角中擦拭血迹。

    而后抬眼看着李君言,神色庄严。

    “引桥两岁在宗门外被父亲捡到,有此姓名,被抚养长大。二十二年人生,不过为了宗门行事。”

    “父亲是武林之首,我便横压武林同辈。宗门被毁,父亲失踪,我便要寻回他的踪迹。为了宗门,为了父亲,这条命大可置之身外。”

    “如今一切虚妄……”

    顾引桥的声音颤抖。

    她如何不清楚李君言的意思?

    这人总如此自大,一副为别人考虑的模样,高高在上的,全然不在意她要什么。

    你以为你能看穿一切?你以为你

    足可更改世间?

    你不过一介凡夫俗子,会死,会恐惧,会担惊受怕,会悲伤难忍。

    顾引桥从未如此清晰地看清对方。

    李君言,你愚善到头,救过那么多人,左右不过希望自己跌入尘埃,也有人能如此对你。

    邵河一家灭门,林翰一家灭门,连李君言自己,都数次在生死徘徊。

    她不知晓李君言究竟要做什么,但可以想见,前路唯有血肉与荆棘丛生。

    而让她离开,是李君言对顾引桥最后的一丝善意与怜悯。

    但很可惜,顾引桥不需要。

    瞬息在李君言身前单膝跪下。

    “皇城高手众多,你觉得程擒虎和他的千牛卫,便能护你一世周全?”

    “我若不在,你这般自大狂妄之人,便是连自己身死何时都不会知晓。”

    李君言明白了她的意思,苦笑道:“你何必呢?”

    但顾引桥只是冷声说道:“实话而已。”

    “我此生与人承诺,不曾失信,当初许诺李大人,你为我找回父亲,我为你当牛作马,此话如今仍旧作数。”

    荣辱?生死?仇怨?

    如今皆是风中轻纱,随之远走。

    而今,她不再是崆峒派的顾引桥,也无需面纱面具。

    只是顾引桥,仅此而已。

    她说着,将刀刃插在地上,将人皮面具撕得粉碎。

    碎屑如烟火在夜幕纷飞。

    “愿为大人手中刀!”

    李君言,我这条命,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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